底下竟然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纪锦棠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们有请纪先生,为我们伍家祠堂修缮,举行祭天仪式!”伍老爷子大声说道。
纪锦棠顿时头皮发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血压飙升,全身的血液仿佛随着伍老爷子的话涌上了头,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大了一圈。
伍峰平望向纪锦棠,那些围观的群众一边鼓掌一边纷纷往纪锦棠这边看,纪锦棠强装镇定,对大家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低头在陆鸢的耳畔讷讷地说:“没人告诉我有这么一出戏啊!”
陆鸢在努力憋笑,李小飞已经认不出,差点笑出了声。
他俩唯恐天下不乱,把纪锦棠一个劲儿的往人群中央推,纪锦棠被他们推到祠堂大门口,无数双眼睛同时注视这他,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虽然纪锦棠这人一向胆大脸皮厚,可这一出戏实在是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纪锦棠调整呼吸,环视四周,人群里传来的目光就像是激光似的,灼得他生疼。他有一种仿佛自己正在裸奔的错觉。“管他的,死就死了!”
他缓缓走到祠堂门口的祭台边上,用余光瞟到了正在前仰后翻的李小飞和陆鸢二人,心里暗自咒骂:“两个没人性的猪队友,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陆鸢好像可以听见他的心声似的,对纪锦棠回敬了一个鬼脸。纪锦棠看到这个鬼脸,气得差点吐血。
纪锦棠拿起祭台上的三支香,点燃后,轻轻甩了甩,装模作样地朝着天叩拜了三下,心里却把伍峰平骂了三百遍。他把三支香插进香炉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黄纸符,手腕一抖,黄纸符瞬间燃起一尺多高的火焰,人群里随即响起一片掌声和喧哗。
纪锦棠渐渐平静了下来,不慌不忙,闭上眼睛,在空地上打了一套三脚猫的功夫,黄纸符快要燃尽之时,他开始胡编乱造:“乾为天,坤为地,太极八卦为助力,山寓阳,水寓阴,无极阴阳照生灵,祭先祖,念故人,家宅安宁镇天门,寻乐道,思玄黄,后世香火满琳琅!”
掌声和呼喊声再次响起,人们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大师,纷纷投来敬仰的目光。纪锦棠演着演着,连自己都信了,他把黄纸符燃烧后的灰烬撒进了香炉,转身对伍峰平说:“已经祭拜过天地先祖,可以开始了。”
伍峰平连忙答谢,纪锦棠跑得比兔子还快,陆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准备挺充足的啊,这台词背了多久?”
“临场瞎扯的呗。”纪锦棠一片装逼成功的得意模样。
陆鸢终于憋不出大笑了起来,纪锦棠一脸嫌弃。
就在这时,人群里又传来伍老爷子高调的音频:“有请所有伍家的男丁,进祠堂叩拜先人!”
纪锦棠眯起眼睛打量着每一个走进祠堂的人,他们看上去都非常虔诚,看来祠堂在他们心中地位十分崇高。
纪锦棠忍不住偷瞄着祠堂里的动静,只见清一色的男丁跪在地上,轮流起身,走到祠堂正中间,给先人上香。纪锦棠看见祠堂上摆满了棕褐色的牌位,大大小小加起来估计有上百个。
纪锦棠转过头,凑到陆鸢和李小飞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看见没?这里的大老爷们有多双标,修缮祠堂要嫁出去的女儿游行,还要人家出钱,这会儿上香就只有男丁有资格。”
陆鸢眼里的鄙视更加浓厚,她附和:“我要是这里嫁出去的女儿,我能掀了他们的祠堂!”
“谢天谢地,你不是这里的女儿,不然我们这单生意就黄了!”李小飞开起了玩笑。
陆鸢瞪了李小飞一眼,然后没理他,跟着纪锦棠偷偷往祠堂里看。
给他们伍家祠堂看完了风水,又主持了仪式,纪锦棠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吃瓜群众了,他盯着里头看得津津有味,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他留意到每一个伍家男丁在正中央朝先人上香时,祠堂牌位旁边都会隐隐约约浮现一个伍家先人的灵魂,看得出来,伍家祖上历代应该都混的不错,因为那些附着在牌位上的天魂一个个看上去穿得十分精神,相比较而言,现在的伍家反而没那么风光。
想到这里,纪锦棠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正当他低头偷笑的时候,伍峰平把他的儿子推上前,给祖先上香烧纸钱,伍峰平的儿子显然不是很适应这种场合,有些扭捏,可迫于老爸的压力,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上香。
伍峰平的儿子伍安君是伍峰平的老来之子,他四十岁才有的这个儿子,伍峰平把他当珍珠一样呵护。这个孙子更是成为了伍老爷子骄傲和炫耀的资本。伍峰平的老婆呆呆地站在祠堂门口,一动也不动,目光却从来没有从伍安君的身上移开,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光。
就在伍安君跪下上香的那一刻,刚刚还隐约出现的伍家先人的天魂突然间就看不到了,只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屠夫拿着一把杀猪刀在一旁笑得像是一朵食人花。纪锦棠的心头咯噔猛跳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伍峰平的妻子,那个女人打扮十分朴素,穿着一件简单的连衣碎花裙,面容也和善,丝毫没有官太太的嚣张跋扈之气,他有看了一眼伍安君身旁的伍峰平,摇了摇头,嘴角扬起,轻轻地笑了。
纪锦棠拿出烟盒,轻轻一抖,用嘴叼起一根烟,娴熟地点着后,深吸一口,一片灰蒙蒙的烟雾将他的脸遮住。陆鸢抬头望着他,却只见到烟雾深处朦胧的轮廓。
“诶,陆鸢,关于伍峰平的梦,我们猜的竟然是对的。”纪锦棠认真地说。
“真的?”陆鸢八卦的心又开始上头,“你怎么知道的?”
纪锦棠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别忘了,我有阴阳眼。”
李小飞好奇地凑到他们身边,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他发现自己依旧是活在云里雾里。索性放弃,开始低头玩手机,他宽厚的手掌将手机衬托的十分娇小。
“那你打算跟他说吗?”陆鸢问。
“说啥呀,养恩大于生恩。”纪锦棠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有缘能做父子,就好好珍惜吧。”
陆鸢似乎是明白了纪锦棠的意思,也懂了纪锦棠的心,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纪锦棠安稳地享受着他的那根烟,他实在是有些困了。已经快到七点二十八分了,伍峰平起身,正准备让工人们开始动工,可人群中传来一声呵斥:“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