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三年。

这一日，汪直满是欢喜的来到了桑的住处。

自从那一日，汪直借着李子龙之事，让吴皇后顺利下台之后，朱见深便对汪直越发重用。

就连万贵妃，也是十分宠幸于汪直。

“父亲！”

“今日陛下下令，命我组建西厂，监视文武百官、东厂、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

桑也不意外，缓缓站了起来，却仿佛是呛到了风，连连咳嗽起来。

“父亲！”汪直快步上前，关切道：“儿子拿来的参汤，你是不是又没喝？”

桑一脸无奈：

“我这病，是当初邪祟入体之后留下的，哪里是什么参汤就能够调养好的。”

“喝了也是白喝。”

虽然因为长生血玉还有一块，桑的面容并无太多变化。

但也许是心境上的问题，又或者是因为先前和朱允炆一战被偷袭所留下的伤患之故，导致桑的神态上，多了一抹苍古之感。

而这样的变化，也被汪直看在眼中，心中更是不免着急。

“父亲，你说参汤对你无用，那你说，什么才有用呢？”汪直反问道：“不管是什么，上天入地，儿子都能给你拿过来！”

拗不过汪直，桑只能说道：

“我身上的痼疾，乃是因为当初邪祟入体留下的。”

“若要完全治好的话，需千年暖玉才行。”

“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只是身体虚弱而已，倒是要不了我的命。”

说着，桑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当初我和你说过。”

“等你实现心愿时，我会送你一样东西。”

“打开看看。”

汪直接过盒子，却见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精致的平安扣，顿时眼睛一亮。

桑笑道：

“这平安扣，便是我这些年驱散的魑魅魍魉，以它们的精华凝聚打磨而成的玉石。”

“你如今即将位列西厂厂公之位，这个位置……位高权重不说，更是带杀伐之气。”

“这平安扣凝聚了无数魂魄的力量，不单单是护你平安，也是护你的运数！”

说着，桑拿起平安扣，亲自给汪直带上。

随着桑靠近之下，汪直鼻子微微动了动，嗅到了一股青梅的淡淡香味。

这让汪直脸色微微有些红，袖袍里的双手更是下意识攥紧。

桑并没有看出汪直的异样：

“汪直，你听好了。”

“你的身世，我先前也跟你说了。”

“为了让你能够轮回转世，我用了取巧的方法。”

“你如今正值年华，自身命数并不安稳。”

“这平安扣，无论如何，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可以摘下来！”

“有了这个，要替你挡住命里的杀劫，让你权威滔天的同时，安稳度日，并不困难。”

“可明白了？”

“嗯？”

“汪直？”

汪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下。

桑不由一笑：

“你这小子，每次来都会失神，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好了，你先忙去吧，不用在这里看着我。”

“办好陛下的差事，才是重中之重。”

汪直点了点头，起身告退。

刚刚来到门口，汪直便听到房间之内传来的一阵咳嗽声。

那咳嗽声甚至让喉咙都变得有些沙哑了，显然是刚才和自己说话时，一直强压着。

汪直的眼中顿时露出一丝阴霾之色，回到了刚刚成立的西厂。

“厂公。”

当初那个小宦官，如今也已经成了西厂的掌刑千户。

“我不在的时候，父亲的情况到底如何？”

掌刑千户躬身道：

“回禀厂公。”

“国师大人的情况……其实不太好。”

“虽然太医署那边，一直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可根据手下人回报，国师大人的精气神明显虚弱了不少。”

“咳血的症状，也在逐步加重。”

“到今日为止，一天恐怕要咳血咳出四五次。”

汪直微眯着双眼。

这些年，他虽然一步一步从御马监成为现在的西厂厂公，但只要想到那一天晚上，自己的父亲被朱允炆偷袭，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如果自己当初可以撇开皇帝的话，说不定父亲就不会受这样的苦楚！

一时间，汪直把玩着手上的戒指，那用力之下，以至于手指充血的凶戾感，让掌刑千户也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终于：

“陛下那边是什么态度？”

掌刑千户立刻道：

“回禀厂公。”

“陛下……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去过国师大人那里了。”

汪直眉心一皱：

“还是因为皇帝想修道长生的事情？”

掌刑千户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的。”

“陛下如今渴求仙道，但国师大人却一直不肯松口，这让陛下有些不满。”

“再加上……这些年来，陛下在治理国家方面，也驾轻就熟了，所以……”

汪直冷冷一笑：

“所以，他就觉得……父亲在不在，无所谓了是吧！”

“万贵妃那边呢？”

掌刑千户摇了摇头：

“贵妃娘娘对大人还是很信任的，只是……”

汪直靠在太师椅上，微阖着双眼。

他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