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什字街仓储中心,新盛公司的五号仓库内,张亚军领着手下,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韩枫交给他的任务———将多余的粮食全都运走,仅留下一万斤大米和一万斤白面,并且按照每五斤一袋的规格,把所有的米面分装好,摆在仓库的最里面。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迅速地在游民团中间传开:黑市韩、高两位老大,因为防守黑市的安排意见不合,彻底闹翻,今天晚上五点,负责南北街道的老大韩枫,打算拿出两万斤粮食发给游民。并明确表示,只要游民团下次进攻的时候,能放过他负责看守的街区,把目标对准高老三,他保证不插手那边的任何事情,只求自保。
“这老瘸子他妈的疯了!”
消息传回到高老三的耳朵里,高老三顿时火冒三丈。
在韩枫全盘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高老三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大骂韩枫没有人性,惨绝人寰,并且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和他狼狈为奸。但是,尽管高老三百般劝阻,韩枫仍决定一意孤行,反倒讽刺高老三,说他年纪越大胆子越小,满口废话全是妇人之仁。
“三哥,现在怎么办,刚才我去仓库那边转悠了一圈,不少商铺老板都在现场,他们好像挺支持韩枫。”冯六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叫咱们的人提醒一下那群游民,叫他们别中了韩枫的圈套?”
高老三摇了摇头说:“不行,那样我真成了黑市的罪人了,这事儿不能通过我的嘴里露出去,最好的办法,是叫警署的人出头,保护一下游民团。”
“那我现在就去找罗翔,只要韩枫一有动作,立即叫他派人介入,这样韩枫就不好下手了。”冯六说。
“嗯,不管怎么说,先把老瘸子拦住,其余的事情,回头再说。”
冯六走后,高老三愁容满面,独自一人失神地坐在沙发上。韩枫临走的时候,给高老三摆下了两条路,要么跟着韩枫一起干,一举消灭所有前来领取粮食的游民,要么就装作什么的都不知道,不要妨碍他替黑市消除隐患。
而高老三,却选择了站在韩枫对立面的第三条路,他决定通过自己的关系,叫警署的人出面搅黄韩枫的计划。
其实,韩枫放出去的消息,已经侧面地警告了高老三,提醒了他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一旦游民团没有任何闪失,顺利地拿到了粮食,那么开仓放粮就真成了善举,那群游民可不知道是高老三把他们从韩枫的阴谋中救了下来。所以,下一次进攻黑市,不明真相的游民团,没准真的会把全部力量集中起来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高老三着实有些为难,为给了那些无辜的游民找一条活路,他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但是,高老三并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个错误。
说起对游民团的痛恨,其实,高老三比韩枫还要更甚。十几年前,妻子被游民团奸杀的惨状,直到今天依然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游民团,他不会失去一生挚爱的女人,女儿高岚也不会早早地就失去了母亲。
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的游民都该死,他不能因此就把所有走投无路的游民,都当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高老三始终认为,只有真正伤害了别人的游民,才是惩治的对象,那些仅仅是心中动了恶念,但并未有任何实际行动的游民,应该得到帮助和理解,而不是像韩枫那样,不问青红皂白把他们一刀切全部清除掉。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敢说自己的心中没有恶念呢?
……
晚上五点,五号仓库的大门缓缓打开,早已守在仓库门口的游民一窝蜂地冲进了仓库。仓库里面,几千袋已经装好的大米和白面,分成十几堆静静地放在偌大的仓库里面,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脚下正踩着柔软而干燥的茅草,更没有人察觉,这些茅草上散发着淡淡的汽油的味道。
“大家不要抢,每人一袋米一袋面。”大门口,工作人员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而不远处的韩枫,默默地观察着一切,见到自己的计划被顺利实施,他问向身边的张亚军道:“这会儿进去能有八百人?”
“差不多,大部分得着消息的都来了!”张亚军回道。
“五斤米五斤面,省着点儿吃,能够一家三口坚持一周,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上哪找这种好事儿去。”
“是啊,咱们这次也算下血本了,”当看到游民已经全部进入了仓库以后,张亚军问:“老大,关门不?”
“再等一分钟。”韩枫说道。
张亚军有些着急:“我觉得差不多了,门口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会儿关门点火,这帮人应该立马发现不了。”
“……”韩枫不为所动,没有叫张亚军立刻动手,一言不发,静静站在原地。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也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几百人的生命攥在手中,要说韩枫一点儿顾虑都没有也不太可能。所以,他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如果这群人之间不争不抢,一分钟的时间,足以让大部分游民顺利地拿到粮食,并且离开仓库。但他们要是不愿意遵守规则,相互之间为了争抢粮食互相扯皮甚至动手,那么韩枫也只能选择关上厚重的铁门,并且点燃引线,令所有人葬身火海。
这一分钟,是游民们逃出生天的一分钟,也是韩枫用来赎罪和解脱的一分钟。
可惜,一分钟过去了,只有几十个游民欢天喜地的拿着两袋粮食离开了仓库,剩下的所有人,都还在仓库里互相争夺,迟迟不肯离开。
“关门吧……”韩枫失望地叹了口气说。
早已经急不可待的张亚军得到了指令,立即对大门口的人挥了挥手,同时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快步朝着仓库走去。
张亚军没有看到,就在他动身的同时,韩枫已经落寞地转身离去,瑟瑟的寒风中,韩枫拄着拐杖,缓慢而沉重地挪动着双腿,形单影只,微微晃动,他的每一步,好像都走的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