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有个疑问,每次在做梦或者思考的时候,脑子里的语音到底是谁的?
谁也没有确定的答案。但在昏迷中,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一直在伊士尧脑子里急促地呼吸。
而眼前模糊的景象一会儿是焦急的妈妈,一会儿是严肃的爸爸,一会儿是一个陌生人——穿着白大褂。
耳边还有金属的撞击声、电子仪器的滴滴声……
视线突然一亮一暗,睁眼就看到万磐那油滋滋的大脸。
“何老爷?是何老爷吧?”小胖的语气里焦急又带着些狐疑。
“怎么了?我睡了多久?”伊士尧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上依然疼痛,虽然还在发低烧,但已经不觉得冷了。
“还一刻就睡了两个时辰,”见他要翻身下床,小胖连忙拦住他,“老爷,老爷,晚膳汤局的张老爷都替您已经安排妥当了,不用担心。”
“不是……”伊士尧心想,原来在万磐眼里,何贵竟然敬业到这个地步,“我有点口渴。”
“汤局送了些现炖的冰糖雪梨,您意下如何?”他没有料到万磐此刻另有所指,就欣然点头,说着就端来了一碗。
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温热柔润,梨块入口即化,甜度比起在另一个时空常吃的要来的浅,还带着一些涩味,“没放银耳,梨汤没有滑度也不够稠,冰糖最好熬成糖稀再放入。”
伊士尧自言自语地话音刚落,万磐反复打量他,“您……真的是何老爷吗?”
原以为说不了解的东西容易露怯,伊士尧真是没想到现在竟因为一句专业内的话,被怀疑了。
见他迟迟不说话,小胖又接着说:“刚才您昏睡时,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海木立,又是抢救,又是穿越什么的,我就不太明白。况且白天遇见您,您言语之间也不似以往。”
伊士尧愣了一下,没想到在梦里把海姆立克都说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承认这个事实,但又一琢磨,以小胖的耿直,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后,万一上报到哪里,事情会很难收场。
既然到了这地步,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胡言乱语!我这张脸还能是假的?!”
万磐应声跪地,“小的自然不敢擅自妄加揣测!只是自打您从翊坤宫返回,实在有太多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好奇心压过了害怕被拆穿的心情,伊士尧直视他,问道。
“是,何老爷。大寒以来,汤局日日都会为宫里炖冰糖雪梨,也会给监内各局送上一些。您因不喜熟梨的软糯酒气,从不吃这道,可方才……”
顺着他的目光,伊士尧看向地面被摔得稀烂的梨汤,又想起刚才咽下的一大口,暗地里直拍大腿。可又一想,脱口而出,“我平日身上也挨了这些?你方才可想过直接盛一碗水给我?”
小胖一愣,这是个添油加醋的机会,伊士尧一把扯起何贵也是目前自己的脸,疼得咧开嘴,“这些伤,这张脸,也能作假?”
小胖的表情虽然还带着些许怀疑,但身体已经开始道歉,反复伏地磕头直说自己有眼无珠。
这时,屋外的窗棂咯噔响了一声,万磐一把推开窗,一个人影飞快地从正门跑走了。
“怎么有股脂粉气。这个时间宫女来做甚?”小胖关上窗,自己嘀咕。又打开门,露出一角,外面几人也都跃跃欲试向里屋看过来。
伊士尧在一旁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单凭一点一点学他们说话和打太极迟早都会露馅,但如果当着他们的面露两手,让这些个人觉得自己有厨子的水平,就算表现得不像何贵本人,他们的疑心也应该会小很多。
说干就干,“万磐,你叫他们几个停下手里的活,到跟前来。”
他又恢复之前怀疑的神色,不过还是照伊士尧说的做了。
不一会儿,膳房里的七人加上小胖,都来到跟前,他撑着身体坐起来。“你们知道我突然发热晕倒是什么原因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套他们话的机会失败,也只能自问自答。“心里委屈,身上带伤。肝郁化火,血瘀化火,心火上炎。”
伊士尧的中医外祖父平时给别人看病说的几句关于外伤的话,能回忆起来的全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