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士尧一倒下,平添两份紧张的人有三个:何汀,文熙瑶,何禾。
一份紧张是出于家族情谊,另一份是不知倒下这人醒来之后,会是谁。
而此刻伊士尧的意识不知游移到哪儿去了,只觉得眼前白光泛滥,有几个人影,还有不间断但节奏很慢的“嘀——嘀——”声。
何老爷子和夫人焦急地等待郎中诊断,又是翻看五官,又是号脉,又是听鼻息的。
一会儿说何少爷一切皆常唯独身体冰凉,一会儿说就是有些肺热,但都不打紧。
但在一旁的其他人看来,何贵眼下的状况和半死无异,僵直地躺在床上,呼吸时停时有。
何汀的第一反应是伊士尧会不会在梁府触碰过什么异常的东西。何老爷子回忆到,父子二人进梁府之后几乎寸步不离,所食所饮之物也都一样,料理时厨具、案板也无不妥。
她暗暗想到,如果接触到的东西都没有异常的话,那有异常的只能是人了——何贵身体里的那个人出现什么情况了。
突然何贵平躺在床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闭着眼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面部扭曲。
一下把周围的人都吓着了,郎中连忙躲开,不停地嘴里念着,“此非病症,此非病症,此乃中邪之相。”
夫人急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何老爷子把郎中打发走,返回一路都在唉声叹气。
伊士尧意识见到的画面,就像镜头反复调整焦距那样,开始非常模糊,又短暂清晰了几秒,然后恢复模糊。
他的面前立着一面哈哈镜,这一侧是自己,镜子里波纹似的倒影是何贵,何贵摇摇晃晃从镜子里走出来,自己反方向走入镜子里。
才察觉到这一切都很诡异,伊士尧忽然下落,不受控制地往下猛坠,最后落在一张铺好白布的病床上,身边是自己的父母还有医生、护士。
他心中一喜,猛地坐起来,和凑近过来察看的何禾头撞上头,何禾疼得直嘶啦嘴,文熙瑶把她搂过,揉着撞上的脑门。
夫人的眼泪还没有停下,嘴巴却惊讶地张大,发觉有些失态,用手绢挡住嘴抹了抹眼泪。
伊士尧没有防备,也撞得眼眶泛泪,双手捂着,何汀先一步走到床边,“小贵?”试探地叫了他一声,握着伊士尧手腕的手却在示意他如果不是何贵,就给个反应。
伊士尧尽量以其他人察觉不到的方式轻微摇了摇头,嘴里答着,“啊,真疼啊。”
何禾嘟起嘴,“你撞的我,我都还没说话!”
文熙瑶温柔地安慰着何禾,用眼神和伊士尧确认身份。
“贵儿啊,你可把为娘吓去了魂!”夫人哭着扑到床边,何汀让出位置,“究竟是如何,我儿才突然晕倒的……”一面不放心地攥着伊士尧的手,一面安排下人去熬参汤。
头上的阵痛过去,伊士尧双手向后撑着床,反复确认眼前并不是刚才看见的病房,四周围着的自己爸妈和医生护士。
不知自己叹了一口气还是舒了一口气,节奏正和闻讯赶来、站在门边的何老爷子呼气对上,伊士尧和他对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爷子眼神则是露出一线慈祥,转身离开。
伊士尧喝完参汤,借故要休息让众人离开,对着何汀轻咳了两声,何汀会意,走在最后留了下来。
带上门之后,伊士尧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何汀把郎中说的话和何贵身体的奇怪动态告诉他,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伊士尧沉思片刻,说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昏迷中的一瞬,他回到了现代。
虽然何汀理解不了什么叫急救、呼吸机、护士,但她听明白是伊士尧的意识短暂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也有疑惑,就是为何何贵的意识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伊士尧说不知道,自己也是猜的,不过病床前的画面太真实了。
两人又交流了这天在梁府内,何老爷子与他二人,给梁秀殳吃一口云酥和做一展牛霖的经历。
“爹的厨艺又进一层,咱俩……我是真赶他不上啊。”何汀在一旁感慨。
伊士尧听到何汀中途改口,没有理会,只是接着说,“对了,做这些都是为了何禾进宫选妃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但能猜到一二,以何禾的心气,她很难看得上常人。”
“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说或许啊,带着替你抱不平的成分?”
伊士尧昏迷苏醒之后,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什么话都敢随便说。
何汀没有马上回答,也没再理会他,嘱咐了几句要他好好休息。
伊士尧觉得自讨没趣,可感觉心里总有什么想说的在呼之欲出。
何汀离开房间后,伊士尧躺下后一直睁着眼,直到听见有人在轻轻敲打木门。
他晃晃悠悠地开门,一股熟悉好闻的兰花味道扑鼻而来,刚想到是何禾,却发现门外站着文熙瑶。
在梁府被那些个美艳却凡脂俗粉的婢女、小妾洗过眼之后,看到清新脱俗又有些忧郁之美的文熙瑶,实在是惊喜。
她也不进屋,只是在屋外给伊士尧递了壶茶,说是“定神茶”,就走了。
伊士尧接过茶,一脸疑惑,见她人很快离开,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另一边,梁府内,小妾正在对梁秀殳撒娇,说这几日皇贵妃赐的熏香味道虽好,也贵气,但不知为什么吸入之后总是容易一觉不醒。
梁秀殳轻托她的下巴,笑说连皇贵妃赐的东西都敢嫌弃,胆子也是变大了。说着就要往小妾身上拱过去。
其他几人也说闻过这香之后,入睡时神智飘忽,睡去之后经常一夜无梦,醒来却又不定时。
说着说着,还拉过周围几个常在身边伺候的婢女,挨个询问,也都说这香确实容易让人深睡,耽误平日劳动。
梁秀殳被几人纠缠地烦了,“你们这些女人……你去把小伍、小漆叫来,从厢房柜子里,把娘娘年节赐的‘定魄香’拿去膳房大火烧了吧,等烟排尽,再备菜做饭。”
说罢,又和几个小妾缠绵起来,膳房不一会儿冒出浓烈奇异的香味,久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