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后对太后所说的话做不出合理回应之时,皇长子又向太后确认是否真的要派自己去礼部一趟,太后默许地点了点头。
皇长子说话间,转身就离开了。自打入主延禧宫之后,他也自认为距离继承皇位又进了一些,因此乐于给大臣们“提前”行几次下马威。
皇后思来想去,也只能提醒皇长子这毕竟是万岁亲口下的旨意,勿要为难筹备秀女之选之人,问清情况即可。
说到选秀女的事,太后对郑皇贵妃和皇长子下到民间的安排就愈加不满。
她早与皇帝交过底,考量到他的身体和后继之人,又想到太子、皇三子均未成婚。因而这次秀女并非只补选后宫的九嫔这么简单,更是要选出两个嗣位争夺者、尤其是已经入主延禧宫的皇长子的合适伴侣,所以事关重大。
结果如今听上去,这事再一次落于郑皇贵妃手中,由她掌握。
她明面上退出朝前,虽仍有一定掌握,但不问政事确实已有二十余年,后宫的事有皇后在,大多都妥帖,且还会主动与自己交流。
但前后两件事都交给郑皇贵妃之后,不仅过问的事,仍需时日才能得到回复,不经过问的事,甚至就如今天这样直到问了也不知真相。
“由皇长子问明了,我还要说你几句。身为皇后,秀女之选本由你主持,现在倒沦为给她看公主的份儿上。”太后看着皇长子走远,数落起皇后来。
皇后不敢当面顶撞,这些事也早不由她决定了,都是万岁自行与郑皇贵妃定的,她也知太后心里的担忧,所以直接宽慰,“再如何去宫外监场,到时待选的秀女都进了宫,仍需万岁与您共同决定,臣妾那时帮着参考便是。”
太后“哼”了一声,再次瞟了一眼一直选择无视的七公主。
小鱼尾年纪还小,只能听懂太后语气中对自己母亲的不满,却听不明白这些不满究竟是因为何事,不过好在令她害怕的皇长子此时已经被支去做其它事,小鱼尾方能从皇后的身后往外走出来一些。
太后看着怯生生又透着些机灵的七公主,一时的不满消去大半,想到既已经要皇长子去礼部问明原因,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对她的母亲再有不满,又关这孩子什么事呢。
如此想来想去,伸手想要抚一抚孙女的脸,最终也没放上去,收回了手,对皇后说到,“走吧,该去佛堂了。”
另一边,皇长子像从太后那儿得了件天大的差事,催着人跟着他往东宫墙外边的礼部紧走。
皇三子从翊坤宫出发,沿着西大道途经养心殿和月华门,要走过崇楼的时候,和从慈宁门侧面走出来的皇长子正面相遇。
“大哥,别来无恙。”皇三子止住脚步,向皇长子问好,郑皇贵妃还是郑皇贵妃的时候,倒是给他教了些要提防自己亲兄弟的经验。
那时的皇三子年纪尚小,郑皇贵妃成金靓姗那年,他才五岁,吃喝拉撒的事尚记不灵清,更别说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
而对那一刻的金靓姗来说,她没有经过前期残酷得多的后宫争斗,直接就以郑皇贵妃的身份直达妃嫔的顶点,生下小鱼尾后,更是风光一时无两,除了与皇帝和太后发生了数次严重冲突,其余的时光都是以温良恭俭让修身,更是以温良恭俭让教育小鱼尾和皇三子。
反观太后在关键几年对皇长子灌输的都是如何取得皇位、怎么样“控制别人,成全自己”等耍狠的城府之计。
再加上皇长子从小到大自然养成的阴暗性格,因而从对话上,他与皇三子两人的风格就截然不同。
“三弟,皇……父皇在那翊坤宫中,你此刻却为何着急忙慌地往这边来啊?”皇长子明知故问,想知道皇三子会不会与他说实话。
又看皇三子从养心殿方向朝外走,细想之下,对他要往六部方向去这件事也猜了个大半。
皇三子虽在温良恭俭让的氛围里成长,但终归在这帝王之家,基本的防人之心还是有的,现在听大哥在套自己的话,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就全盘托出,于是把自己要做的事换了个说法,“母妃让我帮她做件急事,正是这个方向。”
“噢?那我便不拉着你闲扯了,你有事在身,先往前走吧。”皇长子伸出一只手,向后摆摆,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宫人让出路来。
皇三子一边说着“多谢大哥”,一边带着身后两人向崇楼外走去。
可是往前走了十几丈,才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大哥和他的两名随从一直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停下来,皇长子一行人也停下来,他快走,皇长子一行人也快走。
“大哥,你可是也往小弟同一个方向去?”皇三子停住,转头问十几步外的皇长子。
皇长子张嘴笑笑,“巧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也有急事要我办,也是这个方向。”
字里行间虽然说得轻巧,但填满了对皇三子没问明自己的情况,就擅自走在前面这一“无礼”行为的不满。
皇三子知这是在给自己脸色看,但手上终归有马上要送去礼部的东西,所以连忙道歉,恳请大哥走在前面。
皇长子换了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一步一步挪到皇三子身边,“不就是翊坤宫没干成什么事,让去个宫外散个心嘛,藏着掖着还以为你赶着去内阁颁旨呢。”
他前一句话在揶揄代行职责的郑皇贵妃一事无成,后一句话在揶揄皇三子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么明显的挑衅,皇三子原本不想搭理,谁知皇长子又补上一句,“郑皇贵妃娘娘拼命至此,别到时老弟你成了那大唐中宗了,哈哈哈。”
皇长子这是暗讽郑皇贵妃是大周武后,皇三子就算登上皇位,也最多算个傀儡。说罢带着身边俩随行太监一起哄笑了起来。
遇上这种阴损的说法,皇三子自然不会再不予理会,“大哥此言差矣,中宗虽在帝位之上几经辗转,而最终仍为九五之尊,可无论大唐高宗长子李忠,最后可落了个坐罪赐死的结局。”
他又补了一句,“就算是武后的长子李弘,也落得个神都苑猝死。”
皇长子显然没想到一向老实的三弟说起狠话来也是借古讽今,引经据典,自己明明被明着嘲讽,却也不好对号入座到不幸亡故的那俩人之中。
“嘁”了一声,强挤出一脸镇定,拂袖而去。
两拨人前后脚到了礼部门口,皇三子对皇长子出现在礼部觉得惊奇,两人才拌过嘴,这时不便开口问,只能静待礼部出来人接待。
礼部三位大员听门前来报,皇长子和皇三子两人同时出现在礼部门口,不知何事,纷纷检查好浑身官服,戴好头冠,毕恭毕敬地走来。
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和两位主事刚得知郑皇贵妃与皇三子要下到民间亲临秀女之选现场的事,这时就听说皇三子本尊亲临礼部,也忙不迭地走出去迎。
才到会客厅前,就看到自己的几位上司面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同样面露不悦的两位皇子,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