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葛翠瑛做了一大桌菜。在做饭之前,她已彻底收拾打扫了出租屋,窗明几净,恍如美舍。以前屋子都是李正坤收拾,效果就跟没收拾差不多,葛翠瑛虽看不惯,却也懒得动,就跟他窝在这猪窝里。可现在心境不同了,她已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必须追求美好洁净生活。不光打扫了卫生,她还逼着李正坤去洗澡,换上干净内衣;她自己也细致洗沐,换了睡衣,喷洒了几滴久未使用、能够沁入心脾的香水。
当李正坤坐到餐桌前,盯着灯光下楚楚动人、性感妩媚的护士姐姐葛翠瑛,疑坠梦中。葛翠瑛打开红酒,深情款款地往他杯里倾到佳酿,笑靥如花:“呆看什么,不认识呀?”
“做人真好啊!”李正坤叹息一声,流下泪来。
葛翠瑛赶紧过去抱住他的头,用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傻瓜,你不是人难道是鬼——呵呵呵——我比你大七八岁,也不知你哪根筋搭错了,非得缠上我,还弄出这么多事来。冤家——你将来会不会抛弃我?”
软语馨香,直入李正坤的耳鼻,他感到自己就快融化在葛翠瑛的温柔怀抱之中了。他早已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但那都是在鬼的世界里,跟他对阵的都是女鬼,在阳世间借用人的身体,跟阳间女子缠绵相拥、耳鬓厮磨,他还是第一次。无用书生李正坤这具躯体尚是处男之身,阴间老差李正坤,在一百多年前死去之时,也是霜刃未试,这两个第一,使他面对熟女葛翠瑛的炽烈攻势时,便显得激动而幼稚。
他只感到呼吸困难,不愿说话,因为头脑里已昏然一片,抓起杯子一口喝干杯中酒,便迫不及待地拦腰抱起葛翠瑛,向卧室走去。葛翠瑛拍打着他的胸脯,笑容妖冶:猴急什么呀!
那一夜,两人颠鸾倒凤,喧腾至明,都享受到从未享受过的畅快和美好。
葛翠瑛兴奋而疲惫:“本以为你还是一个单纯的学生娃,没想到你却是一个老手中的老手!”
李正坤痛快之极,经不住她言语挑逗,又是一阵翻云覆雨。完事后,忽翻身下床,对着床上横陈玉体一拜:“姐姐,你让我享受到人间的至美之乐,就是即刻死了,也绝无后悔!但我只能陪你走上一程,无法跟你白头偕老,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干……”
还没说完,就被葛翠瑛一把拉上床:“二货,高兴糊涂了吧,姐也没想一辈子缠着你——”她的唇已粘上他的嘴。
从省城回到芹圃县,李正坤又找到彭芝平,说还要一百万。
彭芝平吊起三角眼,冷冷地道:“前次我答应给你一百万,不是怕你,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赶尽杀绝,可你要是认为可以没完没了地敲诈勒索我,情况可就不同了,我有一千种方法弄死你,你信不信?”
李正坤笑道:“死亡不能威胁我,因为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但你的内心对死亡充满着恐惧,这也瞒不了我。你要弄死我,不管我死不死,我都能保证让你死得很难看,且死了还会后悔不该死。呵呵。其实也不是我不讲信用,再来烦你,我自己并不需要钱,只是来替别人要,因为你们也欠着她的钱。”
彭芝平眨着眼,似在思考李正坤话中的真实含义,想了一阵不明白,便道:“替谁要?我不记得欠谁的钱。”
“葛翠瑛,芹圃县医院那个女护士。她因为被你们陷害,关在看守所里受尽折磨,出来又丢了工作。我用你上次给的一百万给她治好了病,又给她买了一套房,钱便用完,想再找你拿一百万,给她在城中开个店,也好糊口过日子。”
“哈哈哈——就为了这么个婊子?芹圃县冰清玉洁、跟你年岁相当的好女子有很多,你不去追求,却为一株残花败柳掀起惊天之浪,还差点搭上性命,现在又来低三下四地求我给钱,值得吗,李正坤?”
“夏虫不足语冰,多余的话没必要跟你讲。拿了这一百万,安置好葛翠瑛,我们也许还会再见,但不会再找你拿钱了,不用担心,呵呵呵。”
找老子要钱,还这么高傲,还他妈飙古文!彭芝平觉得愤怒而好笑:“你已失信一次,让我怎么信你?”
“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其实无关紧要。我是否信守承诺,不在于我是不是一个讲究诚信的人,而在于情势使然。上次我找你拿一百万,是为了消弥我们之间的恩怨,拿了钱,我并未再找你麻烦,不是吗?这次为情势所迫,还需要一百万,你又与之有关,不义财又很多,区区一百万不过是你成百上千只硕大水缸中的一滴细小水珠,无伤大雅,不找你找谁?”
“你这是要钱还是抢钱?”彭芝平气得脸有些变形,变得恶声暴嗓,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既不是要也不是抢,是拿,所以须得你自愿。你如果不愿拿这一百万,我也不会勉强,你自己斟酌吧。”
彭芝平想了一阵:“我给你六百万,从此你我死活不再相见,如何?”
“多了无益,只需一百万。至于以后还见不见面,那得看缘分如何,你我都做不得主。”
“你威胁我?”
“我是提醒你,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都在一个小县城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何必把话说得太死。”
“我们做个交易,我给你一大笔钱,你离开芹圃县,带着你的葛翠瑛去外面花花世界过快乐逍遥日子,怎么样?”
“我不需要钱,葛翠瑛也不必离开芹圃县。我这两次找你拿钱,也就是在跟你做交易,难道你没发觉?”
“我没觉得在跟你做交易,上次给你一百万,不过是可怜你,就象老子在街边看见一个逢人就磕头的乞丐,一时心软,随便赏他一张十元、百元纸币一样,因为一百万对我来讲,也不过就是钱囊中十块、百块而已,完全不在意。但这次不一样,我不欠那个什么狗屁护士的钱,因此不会拿这一百万。但如果你答应我刚才的条件,我给你一千万。一千万对你来讲,十辈子恐怕也难挣到,但对我来讲,尚不足九牛之一毛,我不过是想用几个小钱,打发掉你这个老子看着有些倒胃口的愣种而已。”
“这一席话表明,你的确是芹圃县的牛人。”
“没办法,这也许就是生活。哈哈哈——”彭芝平大笑起来。
“多余的钱财只是愚人的枷锁,卸去一千万,你肩头就轻省一些,只是你休想作这讨巧的打算,担子还是先扛着吧。我目前只需要一百万,你既不想给,就当我没来。”李正坤起身告辞。
彭芝平叫住他:“你他妈是哲学家还是阴阳家,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不是一个小气之人,给你一百万没什么了不起,就拿去跟那婊子好好过日子吧。只须记住一点,以后别再来烦我!”
接下来一段时间,李正坤又四处奔忙,找人托关系,给葛翠瑛开了一间小小的西药店。如今全民医保,进入芹圃县城的农民又越来越多,小县城没什么大商业,只有药店象雨后春笋般遍地生长,随着人口的增加而增加。正所谓人吃五谷生百病,“吃”和“病”正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所以,药店跟满城的面馆、饭店儿一样,只要有人,便都不愁生意。
葛翠瑛做过护士,开药店也算是干回老本行,人又勤快,长得也水灵,很快便将药店打理得风生水起,顾客盈门。人也越来越快乐,随时脸上挂着笑、嘴里哼着歌;原本消瘦的面庞也开始变得圆润,脚步轻盈,体态腴饶,年纪快近三十,就象一个快乐的小媳妇。
李正坤却说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一天到晚在城里瞎逛,有时出去一整天,有进出去两三天。他常对葛翠瑛说,我什么也干不了,只有靠着你吃几天软饭。李正坤本是玩笑话,葛翠瑛却每一次都正经地告诉他,不准这样讲,他是她的男人加恩人,不论他是游手好闲,还是吃喝玩乐,她都养他。弄得李正坤又感动又好笑,再也不好讲那些玩笑话。
葛翠瑛说的是真心话,没有李正坤,就没有她今天的顺心日子。经此一遭,她也彻底明白,做人必须靠自己,以前不能靠范应龙那个死鬼,现在也不能靠李正坤这个冤家,只能自己把握和经管自己的生活,才能长久而牢靠。李正坤是她的男人,带给她快乐,又在关键时刻拯救了她,别说李正坤还给她买房置店,就算李正坤什么也不能给她,她也会在县城找个工作,哪怕一个月只挣两三千,也会跟李正坤掰开了花。只要李正坤不离开她,她就绝不抛弃他。
虽然葛翠瑛想不明白李正坤能弄来买房置店的钱,却找不到象样工作,但他相信李正坤钱来得正当。就算不正当,她也随着他,大不了再回去坐牢。要是在牢里再碰上象张晓妮那样的狱霸,想欺负她,她就跟她拚命!
由此可以看出,葛翠瑛已由一个懵懂胆小的年轻姑娘,变成一个刚毅坚定的美丽大嫂。因此,年轻人不要害怕苦难,只要斗赢了它,生活就会蜕变成想要的精彩。
但也有一点,让葛翠瑛芳心稍紧,李正坤技术娴熟,温柔情浓,带给她的快乐甚于范应龙百倍,但有时他会变成浑身冰冷,就象一块石头,无论她抱着他怎么捂,就是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