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开玩笑。”孙未果脸色一僵,语气变冷,“我让他们把你送进彭炳然的死牢,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劝他自裁也好,你双手掐死他也好,反正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他的尸体。如果你做到了,我给你洗罪,让你脱离牢笼,如果你做不到,或是不答应,邓柱铭,老子对天发誓,不会让你活着走出看守所,你的老婆和儿子,也不会得到善终!”
“威胁我?”邓柱铭冷笑道,心中实则惊慌恐惧。不论好人坏人,家眷总是软肋。
“你拒绝试一试。”
“我进死牢去杀了彭炳然,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能跑得掉?你这是一石二鸟,明摆着要我们两个人的命,老子才不上你当,你有本事挨个杀了我们。”
“你是老刑侦,对于怎样布置现场,摆脱嫌疑,办法应比我多。你做掉彭炳然,伪装好现场,到时我亲自前来勘察,自会替你遮掩,保管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以什么理由进入彭炳然的死牢?”
“彭炳然的案子一直是你在办,我接手后苦无突破,你为了立功减罪,愿意开导劝告彭炳然交代尚未交代的问题,因此,我将你送进彭炳然的牢里。这个理由如何?”
这个理由可以成立,也可以不成立,关键看谁主管此事,如果以焦荣里、彭炳然为主,当然任由黑白颠倒,胡乱作结,旁人无从知道真相,可要不是彭氏一系人马主管,别人坚持一查到底,这理由就他妈是一个丝毫经不起推敲的鬼把戏。
邓柱铭认为,真要杀了彭炳然,如果能够糊弄过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真相泄漏,焦荣里也好,孙未果也好,都会毫不犹豫地抛出自己,成为替罪羔羊。但他一时找不出推脱的理由,又不敢生硬拒绝这笔交易,因为孙未果真要兑现他的威胁,是轻而易举之事,倒并非他自己怕死,而是不想连累家人。
事到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邓柱铭快速权衡掂量,决定行缓兵之计:“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草率匆忙地将我送进彭炳然死牢,必须要有书面保证。”
“书面保证?难道要芹圃县公安局给你下个正式文件?”
“那倒不必。明天我向看守所提出书面申请,请求进入死牢劝说彭炳然彻底交代罪行,我戴罪立功,以求宽大,你和焦荣里批准我的请求,都得在申请书上签字。如此方才师出有名,合符程序。时间上也不能太着急,我还要想一想怎么行动,就定在三天之后吧。”
“不行,你明天写申请,我和焦局明天上午就签字,明天晚上就送你进去。”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邓柱铭担心逼急了,孙未果识破自己的计谋,只得勉强同意。
孙未果命将邓柱铭送回监舍,但不再送入受苦的大号,而是命关到一个小仓,不受囚徒滋扰,能够专心思考。
出了看守所,孙未果又打电话向焦荣里汇报,焦荣里同意一试。
彭炳然所呆的死囚牢,面积只有五六个平方,四周都是坚硬厚实的墙壁,除开一道上着大铁锁的铁栅门,只有一扇小到似乎是供蚊蝇进出的小窗,镶嵌在对着铁栅门的墙壁顶上。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是仄逼、压抑、无助、恐慌。这种感觉也许是别的死囚所具备,彭炳然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坐在位于屋中央的硕大铁椅上,手足皆被锁上铁镣,头上悬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感觉就象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之中,温暖、踏实、坚固、安全。
几十年的过往如同电影,常常在他脑中飞速掠过,他突然发现,幸福和快乐是哪样短暂而稀少,痛悔和屈辱占居了人生几乎全部的空间!
就在他觉得了无生趣之时,紧锁着的铁栅门突然开启,一个老熟人——邓柱铭走了进来,身上居然穿着号衣。
“老——老邓——你的事儿也犯了?”他有些结巴。
邓柱铭站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死盯住他,半晌开口道:“老彭,你好象变了。坐了几个月的死牢,你好象变得不那么该死了一样。呵呵呵——这倒没想到!”
“老邓,俗话说: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是一个即将被驱离人间的罪人,以前的贪得无厌、凶暴残忍,全都抛弃殆尽,可能你看起来我便显得善良——”
“呸——你他妈也能叫善良,不要玷污这两个字!既然你在临死前有了一些悔悟,为什么不揭发彭芝平、焦荣里、孙未果等人,还要扛下所有罪责,让那些王八蛋逍遥法外?可见你的悔恨是假的,并未真正从内心深处放下罪恶!”
彭炳然无言。
“我突然走进你的牢房,你不觉得奇怪?”邓柱铭道。
彭炳然笑道:“你也已经是阶下囚,难不成还想劝我自首?我自首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自首对我一点好处都他妈没有,相反有极大的害处!你千万不要说自首的话,你如果尚有一线良知,想在临死前对别人有一点帮助,那就是赶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