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下棋,不过是当做娱乐消遣的游戏而已;兵家却可以把棋局当疆场,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玄谈名士在围棋上把“有无”、“本末”的清谈体验发挥得淋漓尽致;谋略家自然是纵横捭阖、波谲云诡;对于方外之人来说,却能从中一窥天机。
宝志大士一边抠脚一边用佛家的妙音之声大谈围棋之道,我一时半刻哪能理解。
神仙姊姊广袖轻舒,我眼前景象再变,就像画面一般徐徐展开。只见天幕蔚蓝,星宿陈列。若有若无纵横交错的经纬线,或明或暗的星辰,组成棋盘上一样的局势,灿耀发光的明星代表白子,黯淡黝黑的暗星代表黑子。在这幅巨大的天幕棋盘外,是明暗两堆杂乱无章的星辰。
“神僧,我今以苍穹为棋盘,以星辰为棋子着手,和你对弈。”
“老僧自当应战!”
“混元周天、斗转星移!”神仙姊姊从袖子里伸出纤纤素手,中指食指虚挟。一颗黝黑的暗星随她手指移动到棋局中。
陶师捻须说:“妙,自填一眼,想不到还有这种走法!”
李天师也微微颔首。
慧深神僧说:“老僧打劫提子!”他双指并拢遥控着一颗明亮的星辰入局。随即弹指一挥,对方一颗星辰消失。
看来二人是将佛家神通和道门法术应用于博弈。
神仙姊姊微笑说:“我寻个劫材。”双眸凝视着棋局,寻找破绽。我见她神采飞扬,眼神变幻不定,知道她脑筋疾转,正在飞速演算棋路。
大约一柱香时间过后,她才移动暗星,在边远处落子,说道:“斗柄西指,天下皆秋!”
“阿弥陀佛,好个斗柄西指,天下皆秋!老僧却不应劫!”慧深神僧掐动念珠,闭眼思索。
过了良久,他睁开眼睛,喝道:“**常转,自动不息!”随手虚拈一颗明星,填入棋局。那些镶嵌在天幕上代表白子的星辰,顿时流光溢彩,就像获得生命似的。
宝志大士的声音又继续在我耳朵里响起,“老友,你悟透没?再看这棋局走势如何?”
我在心里叹息,“我可是什么都没有悟到。”
“阿弥陀佛,什么都没悟到,这才是本能真性!”宝志大士的妙音之声说,“宇宙星辰,也是虚相。三千世界,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乃悟其道。”
我回应:“大士机锋转语太过深奥。我还是听不明白。”
宝志大士用妙音之声说:“世界如幻,一切假名!”说着垂目入定。
“神僧以大神通轻松消劫,可惜我还有后着!”
神仙姊姊带动一颗黝暗的星辰,“你看现下我五星连珠,两曜合璧之势已成!”
慧深神僧神色变得凝重,聚神思考。那宝志大士却若无其事,刚开始还漫不经心地抠脚,过不多时竟开始闭目打起盹来。
“八荒四合,惟我独尊!”慧深神僧右手一拨拉,一颗流星闯入苍穹棋局,居于正中央。
神仙姊姊微露笑意,“我就等神僧落子于天元位了!”填入一颗暗星。
慧深神僧一愣,“难道老僧失算?”
他凝神思考,忽然间大惊失色,急急落子说:“十方世界,万法归一!”
神仙姊姊微笑,“晚了!”长袖一拂,我眼前奇异场景瞬间消失。一桌八人明明还是在“玄机楼”围绕棋盘坐着,刚刚元神出窍,看到的都是玄幻景象。而这几步棋下来,已经过去半天的时间了。
慧深神僧败局已定,叹息说:“阿弥陀佛,司马神瑶果然名不虚传。禅师,老僧输了!”
宝志大士本来似乎是在闭目瞌睡,闻言睁开双眼,双手在棋盘上一推,将棋局搅烂,抚掌哈哈大笑,“赢了,赢了,老衲赢了,你们都输了!”
李天师不悦,皱眉说:“大士,输棋耍赖,可不是高僧风范!”
宝志大士说:“不在局中,才是赢家!”
他形象邋里邋遢、疯疯癫癫,哪里像得道高僧。在场各人不由为之摇头。
我却心念一闪:不在局中,才是真正的赢家!我肩负使命穿越而来,可不是来这生存环境恶劣的异世来体验生活的。做回自己,千万不能迷失在异世。
只听慧深神僧说:“老僧输了就是输了。”
萧衍对俞妮子说:“双方对局已终,神僧虽自认输棋,但终究还是要数子裁决。范大先生德高望重,自当由你来裁评!”
俞妮子一愣,“棋局已坏,如何数子裁评?”
萧衍笑道:“这有何难?萧某照原样复盘即可。”
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一步步复原棋局,李天师和慧深神僧不住点头,到最后竟然一子不差地把棋局复原出来。
俞妮子赞叹说:“萧三郎当真是默识强记,过目不忘。你棋艺超品,这裁决评棋由你作主,范某只是在侧作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