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路之上,叶玄感觉有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盯着驼队。他也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想来并非单纯是一个武者的机敏与警觉,毕竟盯着自己的眼睛,何止百双。这种感觉,或许只是源于对残影的了解。
与鬼蛾的贪赃相比,残影所行之事,当属抗命。若按照帝国纪元的律法,这算是“战时抗命”,罪加……可不止一等。
残影已经做好准备,承受比“那一次”更为惨痛的后果。家族之中,残影是唯一受过鞭刑的人。上一次,是为了“莫问塔”泄密,回想起来,已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残影,还颇有些纯善;那时的叶玄,也尚存些狠厉。
“男子廷杖,女子鞭笞”是自凉帝国所沿承下来的一种古老传统,如今仍是南、北多数城邑所使用的基础刑罚。简单、方便、直接。
那一次,残影受了十二鞭。与木青儿日常收拾她的“家法”全然不同。鞭鞭见血,皮开肉绽。
也是那一回,残影第一次对叶玄心生鄙夷。分明是他定的规矩,自己却不敢下手,临场将藤鞭扔给了木青儿。
“多少鞭?”残影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决绝地发问。
叶玄沉默。那十二条如丰唇般翻出嫩肉的血痕,他没有勇气再看一次。更遑论,是二十四条,亦或更多。
“当我没问过吧。”叶玄坐在椅中,直挺的背脊慢慢弯了下来。
“唉……”残影深深叹气,透着一分侥幸,更藏着九分轻蔑。
“这算什么?你要么别问,要么让我知道厉害,这他妈的算什么?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我只求你像个男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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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求你,像个男人……”残影几乎耗尽全部的坚忍,以及浸淫“莫问塔”数十年所沾染、沉积的市侩,才狠狠咽下了这句更在喉头的刻毒。
一时口舌之快,换一月卧床不起。以前的她,会不管不顾;如今的她,只觉得不值。虽然残影还很年轻,即便不考虑真气修至“旱境”所延出的那些寿数,她依旧很年轻,但此刻她仍然觉得,自己老了。老到已经懒得去改变别人;老到已经开始认为……人,是不可改变的。
流亡日记-节选(37)
安涅瑟整日缩在自己的小屋中打坐,服侍我的人变成了小月和小梅。而我也真的开始亲自照顾安涅瑟,当林觉不在的时候。
虽然林觉说练气没什么凶险,我还是不愿让小月和小梅靠近她。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实在太无聊了。“巫术”的秘密已经探明,“黄土大陆”的格局也已基本理清——就是一个没有“帝国”的“沃夫冈伽”。我该做的事也很清楚,专心致志地配种。
连“争宠”的乐趣都没有,林觉每晚都在我这儿,白天也经常来。那五个,就整天聚在一起打雀牌,也不见她们想法子对付我。倒是有一个受排挤的来找过我几次,想教我和安涅瑟打雀牌。她说她的婢女也会打,加上我和安涅瑟,刚好四人可凑一桌,就不用等那四个姐姐赏位了。
真是痴人说梦!我家安涅瑟身上担着多大干系,陪你这闲人打雀牌?我倒是可以学学。
我最近才搞清楚,小月和小梅不是女奴,是婢女。婢女有点像“沃夫冈伽”的“契约奴”或是“债务奴”,不是和安涅瑟一样的“自然奴”。
再过二十几年,小月和小梅就是自由民,那时她们可以嫁人,也可以继续留在林府做婢女,如果林府还愿意的话。那个想教我打雀牌的小妾叫柳儿,从前也是林觉的婢女。另外四个小妾是青楼出身,她们瞧不起柳儿。我又不懂了,吟游诗人也就算了,难道妓女在这个世界也是很受景仰的行当吗?
流亡日记-节选(38)
这雀牌,还真挺有意思。我拉着小月和小梅一起学的,小月比较聪明,现在已能和我们玩到一起了。最近几天,我和柳儿、小月还有柳儿的婢女小葵常在一起打牌,小梅需要多干活,心情很差,我赏了她一些银币。
真怀念可以随意鞭打女奴的日子,如今我还得照顾这些贱种的情绪。按照林觉的建议,安涅瑟现在每天只吃一餐,每日正午我亲自把饭给安涅瑟送进屋去,不让小梅伺候她。
我怕雀牌的声音打扰安涅瑟,又不愿离安涅瑟太远,就在小院的西屋找了个闲置的空房,我们就在这里玩。有了雀牌之后,日子过得快多了,刚吃过午饭,眨眼就见夕阳。
最近林觉白天很少过来,他要帮“欧阳桐”处理“烟波城”交接的事情。
今日晚膳时,柳儿告诉我说,诗诗她们私底下说了我不少坏话。就是另外那四个小妾。她们说我是西域来的下贱妓女,冒充公主骗了林觉。
我问柳儿,她们自己不就是妓女吗,干嘛说妓女下贱?柳儿解释说,她们不是妓女,是青楼女。我不明白有什么区别,柳儿告诉我,青楼女可以挑选客人,可以“卖身”也可以“只卖艺,不卖身”。
真有意思,有机会要让林觉带我去青楼看看。可惜最近不是时候。
后来,柳儿怯生生地望着我问道:“栗儿,你真是公主吗?”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