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冰冷的,大雪纷飞的夜里,好像作家笔下最恐怖的故事都会发生的那个夜里。
冉家庞大却古旧的宅子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夜空。
但是那啼哭只不详的起了一声,剩下的,便都是大人们嘈杂慌乱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位妇人,绝望的哀嚎……
第二天,附近的居民才得到消息,冉家最小的孙子出生了,取名,冉再。
徐式微在房檐下撑起了伞,身后不断有孩子打闹着跑过她的身边,但经过她时都会乖乖的停下,说一声“徐老师好。”
徐式微浅笑着站在那,一一点过头,并目送他们不用任何遮蔽的肆意冲进了雨里。
小孩子总是不怕淋的,更何况这种毛毛细雨,对他们来说不过一场意外的游戏。
徐式微有时候很羡慕他们,她不止一次听到周围的人在说些闲言,徐老师不愧是城里来的姑娘,娇气的很,不管刮风下雨,出门总少不了那把黑伞。
可是没人知道,徐式微比任何人都讨厌这把伞,因为这东西时刻都在提醒着她,她的缺陷,她和其他人的不同。
她是个被困在伞下的人。
徐式微慢慢走在雨里,她的家人为她租了一个小院,并且不顾她的反对,在当地找了个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徐式微心里明白,这个样子,她还是没能真正逃出那个家。
拐出大路,走进一个窄窄的巷子,不几步便柳暗花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颇具闲情雅致的小院。
白墙青瓦,红朱的木门,攀出院墙的黄白金银花老远便可闻见香而不腻的味道。一棵高大的槐树郁郁葱葱,从院子里伸出一大片绿茵。
虽然不知道她的家人是怎么在千里之外找到的这样幽静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合她心意。
“大小姐。”
徐式微站在巷子里发愣,听到声音,一抬眼正对上了推门而出的女人。
女人看着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一身装扮清凉简单,并用一个发夹挽着随性的头发。
但这一切都没法掩盖她那张艳丽异常的面孔,红艳的唇,飞挑的眉眼和高高的鼻梁,她就像这寡淡的院子里,误入的一只红蝶。
徐式微看了看她手上那条处理干净的鱼,“苏姐,哪来的鱼?”
苏玉笑眨了眨眼,“我上午和隔壁那小帅哥一起钓的。”
徐式微轻轻皱眉,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个总是流里流气,自诩为艺术家的小男生,“你……算了。”
放弃重复自己的话,徐式微收伞进了院子,角落里的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和鳞片,她越发觉得心里烦躁,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但剩下的地方却也不是空荡荡,而是被无数的纸张塞得满满当当,墙上,地面,无一幸免。
徐式微走到窗下的一个画架前,从这里看过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像一副莫奈的油画,赏心悦目极了。
但花架上残留的那副未完成之作却并不是窗外的景色,而是一大片留白中,独有一面清澈的湖水,徐式微的用色非常干净,这使得那片湖水也是澄澈得几乎透明。
画中唯一一片重色,是湖水中突兀的添了一抹鲜艳的红,只是一笔,便跳脱出了整个氛围。
“这是什么?”
徐式微看着那抹红色,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一笔并不是她添的。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徐式微感受着心脏里奇怪的波动,随手扯过旁边的画纸,盖住了画架。
想了想,徐式微还是打开门,问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苏玉笑,“苏姐,你动了我的画吗?”
“没有啊。”苏玉笑转头看着她还是那副朝气的笑脸,“我一上午都在钓鱼耶。”
这点徐式微还是相信她的,大概是家里交代过,苏玉笑很重视她的隐私,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进入她的房间。
虽然最开始在看到这个所谓的保姆的第一眼,徐式微就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毕竟长成这个样子却跑来做这种活计,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们两人意外的合拍,徐式微喜欢一个人独处,轻易不出门,苏玉笑就和她完全相反,除了一日三餐和就寝的时间,徐式微在家里基本见不到她,这样的距离让她觉得很舒服。
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被看做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徐式微知道苏玉笑对她那些画没有丁点兴趣,正常人也不会偷跑进房子里什么也不拿只为了画那么一笔。
所以这件古怪的小事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被徐式微放进了心里,那幅画她没有扔,可也没有了继续画下去的动力。
每次她想动笔的时候心底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对她窃窃私语,“不,没到时间。”
创作是需要灵感的事情,强求不得,徐式微索性就那么放在那了。
几天之后,又是一个阴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