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烈放下那卷黄绸,绕过桌子,走到孟辰身边。
“出什么事了?”
孟辰没有抬头看他,“昨晚,有人去郊区的工坊放火。方槐为了救人......死了......”
冯烈闻言一怔,退了一步。
他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说道“是他们?过分了点。不过事情我已经帮你办成了,你现在不用再看他脸色了。”
孟辰猛地抬头,愤怒地说道:“只是有点过分?不用再看脸色?冯烈!方槐他死了呀!”
说到最后,他的已经喊了起来。
冯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从十六岁开始从军,身边的袍泽兄弟死死伤伤,早已经见惯了。我至今依然记得,第一次上战场,战前还跟我开玩笑的战友,被一箭射穿了喉咙时,看着我的,那种不甘心的眼神。”
“那一战,打得很惨烈,死了好多人。但还好,我们赢了。要不然,可能我也会留在那里。”
“孟辰,我们身为神术师,就要有随时战死的觉悟。无论是在沙场上,还是在阴谋中。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孟辰冷冷地看着他。
“哼,他们敢对我的人动手,那也要有不怕被我报复的觉悟。”
“孟辰,我不反对你去报仇。”冯烈俯下身,两只手抓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但不是现在!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想报仇,以后机会多的是。”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那卷黄绸,“你就要转到神职的序列了,以你的资质和手段,想要爬上去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他们那种货色,还不是任你拿捏!”
“孟辰,你就听兄弟一句吧。忍得一时,方能成就大事!”他苦口婆心的劝到。
“你......让我静一静......”
见孟辰有些动摇,他叮嘱了一声,“你好好想想吧,千万别冲动。”
冯烈出了门,孟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背在身后的拳头,已经攥出血来。
天色渐晚,月色爬上枝头。
屋里没有点灯,孟辰呆坐在黑暗里。
“滴答,滴答......”
孟辰没去理会不停滴落的鲜血。
他感觉越来越冷。
夜色很冷。
房间里很冷。
他的心,很冷。
“噔噔噔......”
房门再次被敲响,依旧无人回应。
“吱嘎......”
脚步轻轻,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停在了孟辰的桌前。
叶梦溪穿着玄色巡捕服,站在那里,看着孟辰。
眼神中,有些同情和怜悯。
她看到孟辰脸色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紧紧绷着。唯有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亮得吓人。
“你......”她轻轻开口。
“昨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今天我带人去了现场,可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官府指望不上了,是吗。”
孟辰一天未进茶饭,嗓音有些干哑。
“你不要这样......”
“没事,我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你们。无论是官府,还是教会。”他打断了叶梦溪。
“这种事,还有查的必要吗。就算真有线索,你们敢去查吗,又能查出来什么?抓几个被扔出来的替罪羊?然后你们立了功,我出了气,皆大欢喜,一片和谐!”
“哈哈哈哈......”
听着他带着哭腔的笑声,叶梦溪虽然对他的话有些气愤,可他现在这幅样子,实在让她有些心疼。
“孟辰......”
“你也要劝我隐忍是吗!你也要让我从长计议是吗!”他再一次打断。
“我理解你,我们身位巡捕,接触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以为我就没有好兄弟死在这些人手上吗。孟辰,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往者已矣,活下来的人,更要好珍惜自己呀!”
叶梦溪真诚地说道,却只换来了孟辰的几声冷笑。
“对,你们都理解我。你们都厉害,心胸宽广,志向远大。身边的人死了,眼都不眨一下。我呢,只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傻子,哈哈哈哈,傻子.......”他惨笑着,拿拳头捶着桌子。
“你的手怎么了!”叶梦溪看到那只被染红的手,惊讶地说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
她埋怨着,到处翻找,想要寻些伤药绷带,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最后,她撕下孟辰的床单,掰开他的手,给他包扎了起来。
孟辰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你们都理解我,可谁能理解理解方槐呢......”他喃喃说道。
孟辰抬起头,看着房顶。
他的眼前,那个为了自己的信念,决绝坚守在烈火中的身影一直浮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