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民船多是小船,五十吨以上的大船不超百艘。罗吴二人已经派兵进驻大船,作为水营战船。
在众多民船中,李彩娘的花船更显弱小、孤立无依。
众人在花船前停了下来。晏仲武一声唿哨,花船上露出一个探头探脑的艄公。两人对上暗号,艄公从花船上伸出一块跳板。
罗大纲等人跳上花船。陈丕成抢在前头,一把掀开船舱帘子,却见两个娇滴滴的船娘端坐在舱内。
两个船娘把目光投向陈丕成,发现一个年轻的太平军小兵。她们面面相觑,重新垂下了头。
陈丕成脸上一红,硬着头皮把船舱环视了一遍。只见里面虽然逼仄,却摆设齐全,琴棋书画样样俱有。中间一席小榻,摆了一壶小酒,四五样小菜。不知焚的什么香,让人心脾舒畅。
看来并无异样,陈丕成闪出船舱。
晏仲武低声说道:“两位大人,船上狭小,小人就不陪坐了。抱歉抱歉。”
罗大纲感激地点点头,拉起吴捷进了船舱。
二人才进船舱,两位船娘便站了起来,一个离开了席位,急切向二人走来,另一个还挺娇羞,两手扯着衣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透过烛光,吴捷发现,走过来的那个船娘年纪大些,大概三十五六,身材稍显丰腴,显然风韵犹存,但风尘气十足。这明显就是彩娘了。
站在原地的船娘年纪尚小,大概十七八岁,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低着头,吴捷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的打扮与彩娘相反,故作成熟装扮。这就是雲娘了。
彩娘一手拉住罗大纲,一手拉住吴捷,殷勤招待二人坐下。她边斟酒,边用银铃般的嗓音说道:
“两位大帅莅临弊船,小娘子不曾远迎,失敬失敬,惭愧惭愧。我们两位小娘特备薄酒一席,犒赏两位大帅,祝天军旗开得胜,早日杀光清妖。”
彩娘说完,端起酒盘,先请罗大纲取酒。罗大纲笑笑,却不取酒,而是一把抓住彩娘的胳膊。
彩娘猝不及防,吓得花容失色,雲娘也吓得叫出了声。
陈丕成守在舱外,十分警觉,立马冲至舱内。
罗大纲怒道:“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吴捷也不知道罗大纲为什么会生气。难道,两人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可看样子,彩娘并未认出罗大纲呀。
哼,怪不得人们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罗大纲笑笑,盯着彩娘说道:“彩娘,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彩娘这才长舒一口气。她原以为这个太平军大将要硬来,而太平军都是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不免有些害怕。既然是故人,她也就放心了。
彩娘久在风月场里闯荡,很快便转忧为喜,说道:“大帅,小娘眼拙,看着您眼熟,却一时慑于您的威严,想不起来了。小娘自罚一杯,请大帅提示一下。”
彩娘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罗大纲笑笑,当众挽起左臂。那是广东天地会特有的纹身:一只蛟龙在海浪中翻滚而出。
彩娘和雲娘面面相觑,这太平军大帅竟出身于天地会?
彩娘仔细斟酌语句,说道:“想不道,大帅竟是天地会的英雄。”
彩娘语拙,停了下来,脸上重新堆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来,她还是没认出罗大纲。
罗大纲大失所望,挽起另一支衣袖,露出一道半尺长的疤痕。
彩娘大惊失色,凑过身子:“你是罗亚旺?”
罗大纲本名亚旺,鸦片战争后开始武装反清,并蓄发,改名为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