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捷拍马向前,挥舞着长矛向周洋奔去。他的坐骑飞卢连续多天坐船,被吴捷圈得难受,此刻也使起性子,飞也似的向敌人跑去。
周洋见吴捷来势汹汹,先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他边拍马向前,边大声喊道:“吴将军,咱们只切磋武艺,不伤及对方,如何?”
吴捷抽空喊道:“那是自然。”
两人骑着快马,转眼间冲至面前。那飞卢马战场经验不足,只是一味蛮冲,不顾眼前的危险。
捻子和清军争斗多年,个个马上功夫了得。周洋身为捻子头目,骑术更是精湛。他和吴捷一样使用长矛,只是那长矛格外长,足有一丈三尺。
周洋经验丰富,一眼看出飞卢马太年轻,性子鲁莽。他伸出长矛,虚晃一枪,便要刺向飞卢马。
飞卢马大惊,急忙要躲过敌军长矛。无奈它速度太快,惯性太大,眼看就要被周洋刺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捷使用长矛,挑开周洋的长矛。然后右勒马头,从周洋一旁掠过。
吴捷这才发现,这周洋的长矛特别长,便于抢在敌人面前发起攻击,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长矛是用竹子制成的。
这也不难理解,长矛太长,只能使用轻质材料。竹子中空、质量轻,适合制作长矛。但竹子太脆,经不起敲打。
周洋使用竹制长矛,对付一般的清军还可以,对付吴捷这样的太平军大将就不行了。
吴捷已有破敌之策。他轻踢马刺,催促飞卢紧追敌人。那飞卢马年轻气盛,眼见主人催促得急,知道主人要为自己报仇。它四蹄飞起,越跑越快。
周洋自恃骑术精湛,刚才又占了上风,不免有些轻敌。他知道吴捷是太平军军官,不便伤到吴捷。凭借长矛优势,他准备继续袭击飞卢马。骑兵交战,只要制伏敌军战马,敌军必败。
刚才那飞卢马侥幸得脱,这一次,他要虚晃一枪,躲过吴捷的长矛,再二次刺向飞卢马,一定能奏效。
第二回合,两骑靠近,吴捷暗中夹紧飞卢腰腹。飞卢会意,暗中降低速度。
周洋故伎重演,拿矛刺向飞卢。谁知吴捷猛的勒紧缰绳,飞卢紧急转变弯。幸亏它年轻,四肢灵活,换了一般战马,非摔倒不可。
周洋吃了一惊,长矛刺空。他正要收回长矛,无奈长矛太长,被吴捷的长矛格住。他原以为吴捷只是格开长矛,并没在意。
没想到,吴捷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将长矛当成狼牙棒,硬生生砸向周洋的长矛。那长矛只是竹子质地,又长又脆,吃不住横向的力。只听“刺啦”一声,那长矛杆子竟从中间折断了。
周洋兵器已失,胜败不言自明。
太平军这边欢声雷动。
周洋又惊又惧,生怕吴捷恼怒,趁机杀了他。没想到,自己一向骑术精湛,此刻竟落败于太平军之手。他正要骑马逃回阵营,却被吴捷拦住了去路。只听吴捷说道:
“周洋兄弟,我俩胜负已分。我无意为难你,只是想问你率军到我营前是什么意思?我太平军五十万大军正在星夜东下,不日就要来到田家镇。
“若你站在清妖那边,妄想阻拦天军东下,这是绝对不成的。若你和天军一样,要替天行道,保护百姓,诛杀贪官,我举双手赞同。若你真的是捻军,打清妖有困难,我情愿送你枪炮武器,助你杀贼。”
那周洋也是个顶呱呱的好汉,听了吴捷的话,知道他无意伤害自己,说道:
“吴将军,承蒙将军好意。周某确是捻军头目,听说太平军攻克武昌,正准备东下金陵,便想率军投奔太平军。眼见将军营垒简陋,周某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在将军营前叫阵。若有冲撞,还请将军千万原谅。”
吴捷见周洋话说得漂亮,却并无归顺自己的意思。大概是看自己人少,误以为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将。若能收服周洋,自己将拥有一支精锐骑兵,弥补左七军在骑兵上的不足。
吴捷计议已定,说道:“实不相瞒。我乃太平军炎一将军,麾下有左七军五千人马。天王命我和罗大纲作先锋军,直下金陵。我率军轻进,抢占田家镇天险,不想在此碰到仁兄?”
周洋见吴捷喊自己仁兄,不觉感到亲切,问道:“将军刚才所说的罗大纲,可是广东天地会舵主罗大纲?”
捻子与天地会同样有着密切的关系。天地会组织极为松散,入会条件十分宽滥,只要声明反清,皆可加入天地会,皆可得到天地会的帮助。
得益于此,天地会会众十分庞大,是当今华夏第一大会党。诸如小刀会、三合会、哥佬会等会党都是天地会分支,由天地会演变而来。
这些年来,华夏内忧外患,民生凋敝。各地会党四起,武装起义不断。在捻子中,同样有不少天地会员。而罗大纲是天地会的大英雄,也是不少年轻会党心中的偶像。
吴捷说:“不错,正是广东天地会舵主罗大纲。周兄弟应该知道,他已经加入太平军。如今罗大纲在太平军中官居殿前左一指挥,我和他是结拜兄弟。”
吴捷说完,便把长矛扔到地上,以示亲赖。
周洋也是性情中人,当即下马便拜,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海涵。”
恰在此时,从长江上游驶来一队太平军战船,来人正是左七军大将康可铨。康可铨率领着一千援军,先行赶到田家镇,过来支援吴捷。
周洋见状,始知吴捷并没说大话,的确是太平军大将。两人不打不相识,周洋当即率军归顺吴捷。
吴捷大喜,封周洋为马队旅帅,以五百捻子为班底。自此,左七军有了自己的骑兵部队。
中午,吴捷在田家镇设宴,欢迎周洋加入左七军,康可铨作陪。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融洽。吴捷对周洋说道:“老弟兵强马壮,在江北捻子中堪称劲旅吧?”
周洋叹口气,说道:“不然。所谓‘捻’是皖北方言,意为一伙一股。我老家湖北武穴,前年大旱,去年内涝,百姓颗粒无收,官府又屡次加派田赋。大家生计无着,官逼民反,只好作了捻子。
“刚开始时,捻子步兵多,骑兵少,大家攻占地主土堡,抢地主家的粮,后来便占据城镇、县城,却屡屡不敌官军。我这一股捻子只要骑兵,不要步兵。每次行军打仗,敌人都追不上我。
“最近,清妖为防备天军东下,在武穴集结了五千兵勇。这些人搞得武穴民不聊生,我也难以在武穴立足,便带上部下向西寻找太平军,期望混个一官半职。”
清朝两江总督陆建瀛在武穴拼凑了五千重兵,试图阻止太平军东下。这个情报,周洋已向吴捷说过了,但康可铨尚是第一次听说。
康可铨连忙问起清军五千人马的构成、部署。周洋耐心向他解释道:
“清妖在武穴一带的兵力,主要集中在下巢湖和武穴镇。长江南岸由江西巡抚张芾负责,共有兵力两千五百人,部署在下巢湖一带。北岸由两江总督陆建瀛负责,共有兵力两千五百人,部署在武穴镇,武穴上游的老鼠峡险隘仅有数百闽兵守卫。”
这老鼠峡险隘与半壁山一样,是长江上的天险。若清军防守得当,将对太平军构成严重威胁。
康可铨闻言大惊,说道:“我听说清妖头向荣绕过咱们的后卫军,正在星夜向九江进发,准备拦头截住天军。若陆建瀛他们与向荣会合,势必将阻挠我军东下。”
吴捷为他倒了杯酒,胸有成竹地说:
“老康,喝杯酒压压惊。武穴的清妖不足为道,老鼠峡虽是天险,清妖仅在此布置数百人,既未深沟高垒,又未设置铁索拦阻江面,主力都放在下游的武穴。再说了,武穴、老鼠峡位于田家镇下游,而田家镇比老鼠峡、武穴险要百倍。
“清妖不守田家镇、老鼠峡,反而守卫武穴,可知其毫无战心,畏我如虎。他们有天险而不占据,也不设置防御工事,则天险形同摆设。我已派出斥候,到老鼠峡、武穴详加侦察。待罗大哥大军到达田家镇,咱们就率军突袭武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