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渔夫父女,那就是丁四娃了,果然丁四娃走进帐篷,一个飞跃,就到了小虎的床边。手里举着一把刺刀,就想往躺在床上的小虎的脖子上扎去。稍稍迟疑了一下,他就动惮不得了,因为一支手枪正顶在他的小腹上,稍有异动,就会被打出一个血窟窿。
“没想到你还有准备。”丁四娃没有害怕,而是在黑暗中凝视着小虎的眼睛,轻声说道。
“我早就在等着你来呢,嗯,你还知道迷惑敌人,直到现在才来,让我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帐篷外面的廖长顺,你也进来吧。我知道你也来了。”罗小虎坐起来,望着帐外说道。果然廖长顺也进来了,他手里拎着一支步枪,步枪上上着刺刀。
“不要拿枪吓唬人,还没有给你们发子弹呢。”罗小虎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们两个随便坐吧,我知道你们心里有个谜团,想要我来解开,而你们也不是真的想要杀我。”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真的杀你?你杀了我们的支队长,还打死我们那么多的战友,我们为他们找你抵命,你还还不过来呢。”丁四娃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小虎面前的地上,“还是地上坐着舒服。你既然知道我们的来意思,那就说吧,别把我们两个当闷葫芦了。”
“长顺,你还好,不像四娃一样冲动。你们两个就没有想过吗?我从来没有审问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姓名?我对你们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不是国民党好心,而是我们曾经是战友,一个战壕里的生死弟兄,我不能见死不救。”
罗小虎没有像对待敌人对待刺客那样,而是像对待自己的战友一样的亲切,这让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是来刺杀童浩的,他却对他们这么好。
罗小虎缓缓地说着,说着自己的奇特经历,两个战友瞪大了眼睛。
“啥——你说的是真的,鬼才信呢,你会是我们的战友?”丁四娃不屑地扭过头。
“其实你们都已经认出我来了,没错,你们的支队长没有死,我就是。说来你们也不会相信,不过你们请看这张报纸。四娃,别说你不认识字,我过去亲自教过你们读书写字。”罗小虎笑呵呵地从床铺下拿出一张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
丁四娃和廖长顺接过了报纸,上面有则新闻,在不显眼的位置上赫然写着:“cf罗小虎部匪患严重,创立江南红军虎山支队”两个人都认识字,还是罗小虎教的。报纸上写着“罗小虎”,可是面前坐着又是罗小虎,两个人都头大了。
那上面还有罗小虎的像片,虎山支队为了策应中央红军北上,袭击敌人空虚的后方县城。在攻下铜山县城后,当地的记者为他们拍的照,那照片上看得很清楚,那率领着新四军游击队员仰首挺胸的,两个人看得很清楚,那正是他们怀念的支队长罗小虎。
“这能说明什么?这是伪造的,想骗我们?没门!”丁四娃焦躁地将报纸拿过来,就想撕毁。被廖长顺拦住了:“你等等,上面写的什么还没看完呢。”两个人就继续阅读。
“这位支队长有着正规军人的风范,和当地的乡绅父老军民鱼水,亲如一家。
两个人挠着头,面前的军官谢贤顺他们以前不认识,可是这位国军营长却能准确地认出他们,喊出他们的名字。那上面继续写道:“这是一个神秘的支队长,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身着破烂,却好似正规军队般受过严格训练,纪律严明。”这也是记者们的茫然,他们不相信装备简陋的游击队气势上还像正规军。
“我照相时手中捏着两个老乡送的鸡蛋,还是被染红的,那是老乡的孙子出生了,请我们喝酒吃鸡蛋,这一点只有我们支队的同志才清楚,这张报纸,我一直贴身保存着。”
丁四娃和廖长顺缓缓地点头,因为他们当时也在其中照相,虎子很容易地就指出他们两个,除了自己人,那是做不到的。同志们甚至没有多少人看过这张照片。
“你们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两个。从那次抱着敌人滚落山崖,坠入江水,我和我的敌人谢谢贤顺发生了身份的的互换。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相信即使他活着,他也不能理解。现在我们处在的都是陌生的世界。不过好在我还能遇上你们,能记得你们。”
“那次惨烈的战斗,尸横遍野,我们孤立无援,撤退的道路也被阻断了,因为连日战斗,为了掩护后方医院,好些战友都力尽被俘,就到了战俘营。娘的,真是想想,就觉得气人,我们怎么能做了俘虏!”廖长顺狠狠地捶打着地面低声说道。
“你说你是我们的战友,除了这张报纸,你还有什么证明?”丁四娃还是不能相信,这不是神话,这是活生生的事件,难道人真的能够借尸还魂嘛。共产党都是无神论者,他也不相信这种诡异的事情,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他被弄糊涂了。
“当然可以,四娃,你和我肉搏的时候,你的那些招式还是我教的,像你的凌空鸳鸯腿,旁人或许会难以躲闪,但你是我教的,我自然知道如何防范,并且反击。我最后是习惯性地踏在你的背上,那也是开玩笑,可是到了这里不行,这会让人觉得这是在侮辱红军。因此我换成踏上你的屁股。”小虎微微一笑,心情不错,能和战友说出心里的感受,一吐为快啊。
“啊,我说怎么会那么熟悉呢,几次都想喊出来:指导员,你还能回忆起我们在那次战斗之前的晚上吃的是什么吗?”这个问题绝了,如果不是亲历者,根本没法回答。
可是童浩不是这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分别递给他们,丁四娃毫不犹豫地接过来,长顺却摇着头说道:“等等,我不会吸烟,你是知道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质疑。
“你是吸不惯国民党的纸烟吗,那为何你那天晚上还偷走我上衣口袋里的三根香烟?”
“啊——你知道啊,知道是我偷的?没错,我那是送去给老乡们分享了,嘿嘿,偷多了点,让您发现了。谁告诉你的呢?挺不仗义嘛。是不是你?”长顺顺手抓住四娃的袖子。丁四娃连连摇头:“我不也是吸了半根嘛。”
“等等,别冤枉他,是我的通讯员小孔,孔山柱,他就是冲出阵地,却被他的亲哥哥误杀的。他——”看到两个战友都难过地低下头,罗小虎叹息一声:“国民党做的事情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他在朦胧中发现了你,可是你溜走的贼快。”
两个战士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偷笑起来,气氛也活跃多了。
罗小虎接着说:“那天我根本没有在阵地上吃饭,那时候哪有什么吃的,不就是野菜煮南瓜嘛,哪里分得过来,人多粥少。我要在那里,你怎么能偷到我的香烟,那可是我准备和兄弟们在最后关头分享的,你却好,直接拿去共产了。我里面可是只剩下七根香烟啊,你一下子偷去了一半,加上分给了伤员三根,弄得我和连长每人只吸了半根,只能强忍烟瘾,指挥战斗。要是连长在最后能吸上完整的一根香烟,或许我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两个战士低头轻声滴饮泣起来。
“现在你们还怀疑我吗?如果我不是你们的支队长,我怎么会清楚这些,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啊。好了兄弟们,现在大家都落难了,我不能见着你们牺牲无动于衷,我得想法将你们救出来。可是主力已经北上了,我们无力追赶,不如趁着敌人收编你们的时候,拿他们的武器装备咱们,悄悄地发展咱们的队伍,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
两个战士正听得眉飞色舞,小虎却忽然打住了话,向着帐篷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悄声对他们做了安排。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一道月光照亮了站在门前的一个瘦高的身影,这人冷笑着对罗小虎说道:“谢营长,你睡够了没有,我正有一件好事想要告诉你和我一起享受呢。喂,不会吧,我一来,你就睡着了。我真奇怪呢,你跟两个新四军战俘还能半夜聊天,他们现在在哪儿,不会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吧?”
“哦,他们走了,是梁平副官啊,请进来坐吧,站在门前风大。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那天我和新四军战俘较量,身体出汗太多,这两天有些感冒,身体不适。有啥好事?”罗小虎半坐半躺着问道。
“就你会逞能,我难道打不过那几个gf战俘吗?老子是不想这么轻易地打发他们,他们在我手里就像掉进猫爪子里的耗子。没想到你却将他们放了,还编入了你的队伍里,让兄弟这口恶气出不来。你得赔我哟。”副官哈哈笑着,走到童浩的床边坐下。
“唉,都成了自家兄弟,还说什么报仇的事,我看还是免了吧。当然兄弟你也不能白白受伤,改天我请你到聚香楼好好滴吃喝一顿,再给你叫上两个粉头,让你好好滴乐一乐。”小虎猜测着他的来意,随口敷衍着他。
“你还有这嗜好啊,过去我们都去喝花酒,怎么你从来不去呢?都知道你恋着那个军医处的小护士,可是人家比你还大两岁呢。你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用等到那时,就现在吧。我有好事要你帮忙呢。”这家伙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吗,我从生死边缘走过来,什么都看清了,人活在世上,不及时行乐,真是对不住自己啊。你有啥子好事,还会想到兄弟?”罗小虎继续和他胡扯,却觉得他这么晚来,必然有重要的事情,不然副官也不会这么胡闹的。
“啥子好事啊,我们抓到了一个gf的女交通,从她的发夹里搜出了一张纸条,可是没等我们看清,这娘们竟然挣脱了我们,将纸条抢到手,一口吞下去了。我真的想把她开膛破肚,找出那张纸条啊。可是这小娘们还长得真漂亮,我下不去手啊。要不咱们去玩玩再说?我本想邀你前去,可是你既然动不了,那我只好独自享受了。嘿嘿”
“你小子又是改不了好色的习惯,那种事情,你向来不许他人插手,这是你们政情处的事情,你干这事还得经过我的同意?我真是搞不清楚啊。”罗小虎觉得更奇怪了。
“那娘们进来时说是找你的新招收的贴身卫士丁四娃的,她还说她是丁四娃的表姐。都已经放进来了,是我觉得不对劲,再让人搜查,从她挎着的篮子里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只有一篮子鸡蛋,还有一双布鞋。拆开了布鞋里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她的发夹在最后引起我的注意,这里的妇女穷啊,还有谁会夹发夹,她们顶多是盘个发髻,然后插上一根竹制的或是木质的发簪。”副官得意地说道。
罗小虎听了很震惊,这副官很狡猾啊,是个危险的家伙。
“我命令她取下发夹,她立刻露出惶恐的神情,我让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发夹取下来。就在发夹被劈开,我们看到里面有一张纸卷时,这女人忽然一脚踢中了挟持她的一个士兵的胯下,然后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发夹,用嘴咬出里面的纸卷,三口两口就把它吞下肚去了。
士兵们被这情况惊呆了,我也是愣怔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情报没有了。我真是气得要发疯了,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命令她快吐出来,可是她冷笑着仰着头,拒不配合。一个士兵想要刺刀撬开她的嘴巴,被我拦住了,我发现这娘们就像是山里的野花,芳香馥郁啊,水灵灵的,真的不比你的那个渔家女逊色。这么做会让她毁容的。我想呵呵——”
“你想先玩玩她,然后再严刑审讯?”罗小虎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不不,这不是要点,那纸条被她嚼烂了,就是剖开肚子取出来,也是字迹模糊,难以辨认的。我需要她的供词。既然她说了她的表弟丁四娃在这里,我这是来请你配合我,交出丁四娃,他们都是同党。丁四娃虽然加入了国军,还是暗通gf,其罪当诛,但是他是你老兄的手下,我又要得到你的允许,以免产生误会。”
“你想我会这么把他交出去吗?我想要收服他们费了多少心思,你是知道的。你干嘛不来个先斩后奏啊。这样多省事,不要介意我的意思,你不是参座的副官吗?”罗小虎故作生气地扭过头去。
“老兄,我早知道你会不满意的,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吗?我确实想过先斩后奏,但是这小子听说不知到哪儿去了,有人说好像到你这里来了。我就到这里来和你商量,请你以党国事业为重,不要护着这些邪恶的小人。”
“住口!你老弟这是什么意思,我庇护?我庇护谁啦?如果他们真的和gf有勾结,我先一枪毙了他。但是我也决不允许他人假借审讯为名,对他们进行报复和迫害。他们现在是我的部下,我们的战友!”童浩疾言厉色地说道。副官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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