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风点了点头,道“十余年前我一时寻它不得,心中还念念不忘,那日前辈将它转交于我,才知道是被师父带走,想必是师父知道“宿命通”断事的凭藉所在。”
“就犹如算卦之人需要所算之人的生辰八字一般。”穆道承笑着点头道:“那日老哥也问了易前辈,若是没有郡主的玉佩,那如何凭推断?易前辈的回答倒把老哥我吓了一跳……”
楚南风甚感惊讶:“为何?”
“若无外物,却是要让问事之人凝神静气,然后将脉门交于断事之人……呵呵,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哪个练武之人敢将自己的脉门轻易交与外人扣住。”
楚南风闻言却觉正常,如医者号脉探病,若是当日无有马希兰玉佩,悟真要按脉切入他的气机神识断事,他亦会答应。
“易前辈听了悟真大师之言,知他不是诓骗之语,言语间却隐有马郡主犹活世上之意,心也大定,便北上辽东。契丹信奉佛教,高僧诸多、各处名寺古刹易前辈一一寻访,九年前在幽州大明寺寻到了身怀“宿命通”神通的高僧了觉大师。”
“这了觉大师佛法精湛,契丹皇族甚是推崇,易前辈与他求断马郡主生死行踪,了觉大师却是不允,易前辈便是与他相约,若了觉以本心所见,将佛家“我执”二字释义无垢,便也不做纠缠于他……”
“啊?本心所见,释义无垢?”楚南风听得大为不解。
穆道承笑了一笑:“那了觉大师也知佛学禅机各人各见,易前辈此问必有深意,沉思良久方才道:不为外因,不为内好,不沾不弃,不爱不憎,一心向佛,心念唯执…那时易前辈言道:佛谓众生平等,又分各自缘法,大师不沾不弃,又何来“象王”?那了觉听了脸色大变,却是默言不语。”
“象王?”楚南风疑惑道。
“易前辈学究天人、才智自非常之人能比,他心知向了觉求解马郡主生死定是不易,打听清楚了觉的过往由来,才去了寺中求解,而以“我执”之说,让了觉本心见真释解,就是以求在心境上胜他一筹……”
“大明寺三十余年前弘扬武学,广收弟子,有个叫龙从云的人前去求拜了觉为师,了觉那时言他根骨不适至刚至猛,拒收其为徒。那龙从云离去后不知从何处修得一身拳法,名唤“百劫拳”,十年前寻到了觉的俗家弟子,人称“狮王”的燕仲长比武,两百招后将燕仲长击败,从此人称象王,自然是象比狮强之意。”
“了觉当初拒收龙从云为徒,却是与他不为外因,不为内好释解有违,自是输与易前辈了,呵呵,想是觉得易前辈设了圈套诱他,心中却是动怒,便足够是画地五丈成圈,言是与易前辈切磋武学,若易前辈能在百招内将其逼岀圏外,便为易前辈解惑。
“易前辈心知了觉的“龙象功法”至刚至猛,又是入了金身境修为,要在百招内将他逼岀圈外却是不易,就像百斤重量的稻草与百斤重量的石头相撞,须得以巧破力。”
穆道承顿了一下,将二人酒碗斟满,举碗与楚南风互饮一口后道:“嘿嘿,武学一道博大精深,大兄弟,那武老兄的修为如何?”
楚南风听他突然相询武望博修为,心猜必有深意,心念一转,便是笑道:“想来家师定然是用了武师父的功法得以取胜。”
穆道承闻言颔首一笑:“大兄弟厉害,易前辈是在九十七招时,用了武老兄的无极功法招数,才将了觉逼岀圈外,那了觉倒也不失为得道高僧,便请易前辈进了禅室,用“宿命通”为易前辈解惑……”
穆道承略一停顿,道:”听说这神通不可轻易施展之处,除了沾惹因果以外,还会对修为有所影响。”
楚南风闻言一惊:“对修为有影响?”
“听易前辈讲,此功法每施展一次,气机就会损耗一两成,需两三个月静修才能恢复圆满。”楚南风闻言心中对悟真解惑之情,自是愈发感激。
“那了觉大师握着玉佩,闭目良久后,才对易前辈说道:千山一湖有仙影,十二春秋消无形……”
“十二春秋消无形?”未待穆道承讲完,楚南风脸色已是骤变,颤声道:“那为何前辈上次转告之言并非如此?十二春秋……如今已近十六年,那……”
穆道承望着神情激动的楚南风,叹道:“大兄弟莫急……哎,易前辈得到了觉指点,便寻遍天下有湖池的名山,却也未寻得马郡主行踪,七年前来到老哥这庄中,离开时留下“云游天际有归处,情至心灵莫独老。千山一湖有仙影,落霞晖辉映白首”的偈语,其实还有一言交代老哥转告与大兄弟……”
“哦?”楚南风一怔。
“易前辈那时曾言道,三年之内不管马郡主有无消息,他都会回太白山去……而老哥前次相遇之时未曾将此言告知,却是想待大兄弟去了悬空寺以后,来这庄中再告与不迟……”
原来穆道承知晓易无为未回太白书院,但恐楚南风有所担心,在汾州相遇之时,便未将此留言告知于他,而此下楚南风得了悟真指点,或是可以寻到马希兰,同时亦可探出易无为未曾依约回到书院的原因。
易无为,马希兰皆是楚南风心中重逾性命之人,他本以为易无为晚年云游悟真而去,虽心常挂念,却也盼师尊悟得大道,今日才得知是为了寻访马希兰而去,心中早是感慨万千,而此下听到穆道承所言,易无为却未如他留言那般回到书院,便是担心起来。
“若是如留言那般,师父他四年前便是回了书院……”楚南风喃喃低语,呆呆地望着池塘,茫茫然间,眼前但觉空无一物,胸口如万马奔腾,千涛翻掀,双手便见微抖,穆道承见他气息紊乱,心中大骇,忙喊道:“一水抱千山,自可见分晓。大兄弟……”
楚南风顿然醒觉,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神态渐复平静,穆道承心头一松:“大兄弟,若是马郡主有失,悟真大师断不会指点迷津,勿生心结啊……”
楚南风摇头苦笑之中,又听穆道承道:“七年了,虽说易前辈与郡主皆无消息,但以易前辈之修为,决计不会有何危险能难倒于他……此事定有诸多曲折,大兄弟莫急、莫急,如悟真大师所言,定有一日可见分晓。”
但想易无为此下应是入了元婴大成之境,当世间已是难有对手,楚南风闻言心神一定,也就微微点了点头,穆道承便是转了话题:“大兄弟才情武功皆是令人佩服,老哥有一徒孙女,聪慧可人,虽是学了“玄元初经”、月霜刀法,可惜是个女子之身,想是难至大成,大兄弟可否指点一番,哈哈……”
楚南风心知穆道承将他视为兄弟,才会道岀此言,他也受了穆道承影响,对武林中门户之见甚为不屑,当下闻言笑道:“好,绿依有一功法,晚辈略记在心,自可传她,算是代绿依收个徒弟。”
穆道承未知绿依是何人,当下出口询问,方知“绿依”是马希兰的字号,心中自是大喜,他自然也从易无为口中,得知马希兰的武学传承并非一般。
但见楚南风心境已然恢复常态,穆道承笑道:“大兄弟此次若别无他事,那三五天后随我去云州城一趟如何?”
楚南风自也不会将去幽州寻仇之事告诉与他,心想离一月之约尚有十余日,何况又约了洛逍遥与翁牧在明月山庄会面,闻言便道:“小徒这次也要前来拜见前辈,想来两三天便至,晚辈就先打扰几日再说……”
穆道承未等他将话说完,大笑道:“好,好,届时同往云州,哈哈……”
第二日,穆道承引着楚南风一同游览六棱山风景,黄羊尖峰南草甸延绵数里,绿色茵茵,山花烂漫,东北处的石林千姿百态,高低耸立,石门山泉,潺湲作响,竟日可闻,与太白山相比自是别有一番景致。
傍晚时分,二人游览山色后归庄,将至庄门,便见远处有两骑人马急驰而来,楚南风举目望去,其中一人正是随他去太白山的箭卫,心中略感疑惑,那箭卫望见庄门口的楚南风,马未停稳便纵身跃下,奔到楚南风面前躬身见礼后,从怀中取出一信件呈与楚南风。
楚南风打开一看,眉头微皱,他自是想不到洛逍遥会被燕仲长劫持,昨日若无听得穆道承讲述易无为去大明寺的事情,定会不解燕仲长的行为,此下想来,当年易无为与了觉二人比武之时,燕仲长应也是在场,留言要自己前去领人,自然是想与自己比武,替他师父了觉扳回面子。
想到此处,楚南风心头苦笑,但也料想洛逍遥定无性命之虞,便对那箭卫道:“翁长老呢?”
“翁长老赶去幽州了。”
“你可有办法传消息与翁长老?”
那箭卫略一迟疑,点头道:“小的可以通知翁长老,请楚先生吩咐。”
“那就转告翁长老……就说此事我已知原委,自会处理,请他不必担心,但可回去太原府。”
“是,楚先生。”那两个箭卫闻言互视一眼,躬身告退,急驰离去。
穆道承见那二人离去,方自开囗问道:“大兄弟,何事?”
楚南风已是告诉他一两天洛逍遥会来,知道这事是瞒不住,苦笑道:“小徒逍遥在代州被那狮王劫走。”
“什么?”穆道承闻言骤然一声,却把门口的两个仆人吓了一跳。“嘿嘿,把老夫的客人给劫走,这燕仲长可真把自己当狮王啦。”
“他想必不知逍遥来拜见前辈,之所以劫去逍遥,应与当年家师去大明寺有关,无非是逼晚辈现身要人,看来这狮王争强好胜之心不弱于武功呀。”
穆道承哈哈笑道:“也好,明日先去云州,待云州事了,老哥陪大兄弟走一趟大明寺,领教一下佛门龙象神功,哈哈……”
楚南风但知穆道承的性格,想是推脱不过,只得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