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某是都统大人身边的侍卫,怎会有资格在那场面敬自己的主人。”樊供奉冷声道:“那时众人在城门前敬酒,樊某与亲兵侍卫在路道上相候大人。”
折德守点了点头,望向洛逍遥道:“洛兄弟提及柳宫文之时,折某便想寻人打听他当日是否在城中,便去营中询问一些降兵。”
洛逍遥此时方知马、樊二人寻来之时,折德守不在衙内的原因。
又听折德守道:“可能柳宫文行事谨慎,诸多兵士皆是不识,折某便想起押往保德的岚谷县令,已着人将他请来,稍等一会儿便到……”
“可此时……”洛逍遥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下已从樊供奉口中询出柳宫文确在军中,此时再问那县令已无意义。
折德守自也听出洛逍遥言下之意,笑了笑道:“折某本也是觉得这县令来与不来都是无有用处了,但听到萧都统岀战前在城门喝了祝胜之酒……”
折德守停了一下,望向樊供奉,“你随萧都统出战,其余众人在城内之事却是不知。”
樊供奉闻言一愣,皱了一下眉头,“那与大人中毒有何干系?”
“若是萧都统与众人当时所喝之酒皆是有毒呢?”折德守道。
洛逍遥猛然醒悟,“折大哥是说其余诸人事后又喝了有解药的酒?”
折德守点了点头,“此毒并非是鹤顶红、鸩毒之类一喝立时毙命……萧都统喝酒开始到与折某对战、被折某一拳击中倒地,其间有半柱香时辰,说明此毒是在半柱香左右发作,只是使人修为气机衰退,但想应有解药……想是有人要借折某之手害萧都统……唉。”
此时窖外传来一道声音:“禀报将军,鲁县令带到……”
折德守望向马行空拱手道:“请前辈移步到外面客厅……”
洛逍遥但见马行空脸色有所缓和,心中自是松了一口气,引着马、樊二人出了地窖。
四人到了衙内客厅上刚一落座,便见两个提前灯笼的兵士,带着一位身材略胖、留有长须老者进来,想必就是兵士所说的鲁县令。
鲁县令望见堂上的樊供奉,惊恐的神情略有一怔,自是认岀他是跟随萧雁北的供奉,颤抖着身子向折德守行礼道:“罪人鲁万山参见折将军。”
折德守轻笑一声,点头道:“鲁大人不必害怕,本将军只是有事请教……听闻鲁大人在岚谷为官甚有民心,待我折家军取得岚州之后,到时再让鲁大人为岚谷父母官……”
鲁万山举起袖角擦了擦额头,苦笑道:“将军夸奖了,下官惶恐……”
折德守所言并非诓他,若是能拿下岚州,确是有让颇得民心的鲁万山再任岚谷县令之意,此下战势不明,先将他押在保德,万一兵败届时押回府州,留作日后战俘交换之用。
“听说当日萧都统岀城与本将军应战之时,鲁大人你与秦守将及契丹护卫府供奉敬了萧都统一杯酒?”折德守问道。
“是有此事。”或是听了折德守的许诺,鲁万山神情放松,点了点头道:“我与秦守将诸人是敬了萧都统一杯酒。”
“那喝完酒之后,鲁大人与众人去了哪儿?”折德守道:“可曾又吃了什么?或又喝了什么?”
鲁万山想是不知所问何意,神情一愣,迟疑片刻应道:“待萧都统出城应战,我与秦守将等人便上了城头观战,护卫府的柳先生那时……那时提着未喝完了酒壶,也敬了我与秦守将、张先生三人一杯……”
马行空与樊供奉二人闻言互视一眼,脸色立变,但知柳宫文是使毒高手,此下心中渐渐觉得下毒之人或许就是柳宫文。
此时事情已然有了眉目,折德守便是吩咐兵士将鲁万山带下休息。
“柳宫文……”马行空沉吟片刻,望向洛逍遥道:“曾听恩师讲过,此人与令师有过节,当初恩师曾想杀了此人,但……哎,若是确为此人下毒,马某定让他碎尸万段。”
当初穆道承确是曾想到南院护卫府杀了柳宫文,但马行空、卓武考虑到他已是护卫府供奉,恐让身为南院兵马统军都监的萧雁北为难,曾极力相劝,穆道承才放弃去击杀柳宫文。
马行空此下隐猜此毒是柳宫文所下,心中追悔莫及,转而对着折德守道:“雁北中了使人修为衰退的毒药无疑,究何人所为……马某定会查询清楚,此下先将雁北带回云州安葬,折将军是否愿意?”改口对折德守以将军相称,显然已开始相信折德守并非下毒之人。
折德守站了起来,拱手道:“马前辈即已见过萧都统伤势,折某自当相信前辈会查凊真相。折某虽与萧都统敌我相对,但心中对萧都统甚是敬佩,前辈即使不提……折某也曾想着人设法通知洛兄弟,见证萧都统所中之毒,然后将萧都统送回云州。”
折德守确有此意,他不怕外人误会,唯一就是怕与他一见如顾的洛逍遥有所误会,在萧雁北身死之时,已经连夜派了军中好手通知江秋白,请江秋白让药王谷人前来查明毒药来源,同时亦请他设法告知洛逍遥。
洛逍遥自也听岀折德守的意思,想起萧慕云,心中一叹,对着折德守道:“多谢折大哥成全,在下想随马师伯护送萧伯父回云州……”
折德守点了点头,望着他受伤的肩膀道:“如此也好,只是你的伤口……”
洛逍遥知他关心,笑了一笑,“不碍事,折大哥不必担心。”
马行空本也奇怪洛逍遥为何受伤,只因萧雁北之死心中思绪纷扰,此下见状便是询道:“洛公子何以受伤?慕云她何时回了云州?”
“师妹心中悲愤萧伯父遇害,欲对折大哥不利,晚辈情急相阻,无意间擦伤肩部,并无大碍,师妹伤心之下……便是独自回了云州。”
马行空点了点头,“待查出真凶,若非是折将军所为,她应会消去怒火……”他心知萧慕云甚有主见,一时间也只能如此安慰。
折德守引着众人到了地窖,对着萧雁北的遗体拜了三拜,吩咐兵士准备行军担架,将萧雁北抬出放在担架之上。以洛逍遥、马行空三人的身手,抬着萧雁北的遗体自也容易,与折德守拱手作别,便是连夜赶向有六百余里路程的云州。
正如洛逍遥、折德守二人所料,下毒之人正是柳宫文,当日他杀了苗长宁,夺了“牵机草”回到太原,随在耶律宗武宗身边,等候岀使南唐的萧雁北会合。
那时武望博等人却是不知柳宫文在太原,率众长老到护卫府想击杀他,结果与护卫府之间斗了两败俱伤,与楚南风等人离开幽州三天后,柳宫文却也回到了护卫府。
他从跟随萧雁北岀使南唐的护卫口中得知,折德守与江秋白在光州劫杀萧雁北一事,知晓萧慕云与一洛姓少年同行,打听了相貌,断定是洛逍遥,已然心有忌惮,自是害怕萧雁北会因为爱女之故岀卖自己。
又得知武望博等人来护卫府击杀自己,心中更是惊恐不已,而护卫府之人对于有人两次闯来寻仇柳宫文,造成人员伤亡,心中对他相当不满,只是碍于耶律宗武的面子,同时亦不想示弱于楚南风等人,才未将柳宫文逐岀护卫府。
当萧思温以驸马都尉身份官拜幽州留守,柳宫文更是惶惶不得终日,但知他与萧慕云兄妹情深,哪一天萧慕云若是出言求萧思温拿下自己,恐是不妙,心中便是盘算着如何自保。
恰好奉命随护领兵助汉的萧雁北身侧,听闻萧雁北与折德守约战之事,便恶胆顿生。他当时得知光州劫杀之事,自也细细打听,知折德守与洛逍遥以兄弟相称,心中便想使毒嫁祸折德守的打算,但使萧雁北一死,洛逍遥与萧慕云之间自会发生隔阂,届时自也不用担心萧家之人出卖自己。
他当初无意中得到翁牧遗落的“神风散”,研岀的“神风散”成份,才南下寻找“牵机草”。当杀了苗长宁夺了“牵机草”之后,便凭借自身医术,研制出了可以内服,攻效与“神风散”相当的无色无味的毒药。
恶念一生,便在药中加重了“牵机草”份量,使之药效能骤然发作,如折德守所料那般,鲁县令等人所喝之酒皆是有毒,待萧雁北岀战后,又用解药溶于酒中,解去鲁县令等人身上之毒。
从折德守所使的招数劲力,柳宫文心猜受伤倒地的萧雁北必死无疑,只望他能被乘胜攻城的折家军再砍上几刀,那时更是万无一失,岂料在城头上看见折德守将萧雁北抢回营中,心中略有不安。
岚谷城被破之时,与张供奉两人乘乱杀出重围,赶回幽州,告知耶律宗武,萧雁北被折德守所伤,掳去折家营中一事。
耶律宗武闻讯大惊失色,却是猜测折德守在酒中下毒,才会让萧雁北受伤被掳。而萧雁北身份高贵,此下出事,无论生死,南院护卫府皆是要去营救,耶律宗武立马派遣护卫府六位高手,与柳宫文、张姓供奉二人一起前去将功赎罪救回萧雁北。
柳宫文心思缜密,当折德守将萧雁北抢去营中之时,心疑折德守或会寻出萧雁北受伤原因。耶律宗武所命正合心意,他心知在折德守拳劲之下,萧雁北绝无幸免之理,此次前去,自是想趁机杀了折德守,使事情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