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下赵杜氏却是略显惊讶,“那敢问大师,何时是安放时日?”
“阿弥陀佛。夫人即以答应,老僧自不会失却承诺……”智苦顿了一下,沉吟片刻,合什言道:“此地非详谈之处,夫人明日午时可在上次相约之处等候,老僧让小徒备车接引。”
“是去往那……”
“正是夫人上次所要想去见识的地方。”智苦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唱诺一声佛号,对着观音佛像又是合什躬身礼拜,转而步出佛堂,行到廊柱边上,顿了一下身形,又道:“遗骸迁移之吉时,夫人可自行决定,三个月内皆可……”
“那……”赵杜氏话音刚岀,智苦却是身形一闪,不见踪影。
她本欲作问如何将骨骸交付,但见智苦已走,只得摇了摇头,举步向后院行去,刚行出跨院拱门,却见赵匡义一脸惊喜从后园凉亭中奔来,“母亲,那高僧可是来了?”
“你看你……”赵杜氏脸显威严,“怎可如此心浮气燥?”
赵匡义神色一敛,忙躬身站定:“孩儿知错了。”
“元朗可是回府了?”
“二哥此下是殿前指挥使了,想是事务比往日多了。”赵匡义恭声道:“卯时去早朝至今还未归来,母亲唤他若为急事……孩儿立马寻去。”
赵杜氏环顾四周一眼,“算了,待明日去了回来,再将事由告与他便是了。”
赵匡义闻言心中一喜,但知母亲已与智苦会面了,压下心头的激动,“那……明日孩儿陪母亲同去?”
赵杜氏望了一眼喜不自禁的赵匡义,略一迟疑,“本想让你与元朗同行,但想说服他或是要费些口舌……那明日就你随为娘同去吧。”
??
翌日午时,赵杜氏与赵匡义来到城南相约之处,乘上龙从云相候的马车向青龙山而去,如同上次前来一样,下了马车依是被蒙上的双眼。
在龙从云与智光二人的携带下,一番腾云驾雾般的起落,当取下蒙眼的布条,赵杜氏母子二人发觉身处在山洞的通道之中。
赵匤义回望身后,但见拐弯的过道处透着日光,而身前却是凸凹不平、渐渐而下的通道,心猜应是在半山腰之中,随着龙从云的引路,行在洞壁时有透着幽明绿光的通径,大约一柱香时光,到了一处倘大的山洞。
此下七拐八弯,二人却已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但见这山洞高有五丈余,顶上倒悬着形态各异、高低不一的岩石,在山洞入口的正对面,三面环壁之下,有一长近十丈、宽三丈余的水潭。
与双龙池不同的是,这水潭却是满满的一潭发着亮光的白色池水。水潭正中间却是有一道同是发光的水流,连向正前方三丈处的一棵丈余高绿树根部。
只见那树叶似从地下生出,将根部遮处,又像是被人修剪过一般,整棵树呈伞状立在地上,却是让赵家母子不知是为何树。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流向绿树宽有近丈的水流,竟似云团一般覆在地面,凝而不散。
赵匡义心下大为奇怪,举步近看,发现这水流高出地面寸余,似米桨之状凝而不结,微是波动,又如一张厚厚的白纸铺在地上,侧目望去,方自发觉那水潭中的潭水亦是如此。
“阿弥陀佛。”一道佛号唱诺声从绿树后传来,只见智苦缓步行出,指着入洞通道左侧置放的几张蒲团,“夫人、公子请坐……”
待赵杜氏母子跪坐之后,智苦拿起一张蒲团,行到靠近绿树丈余之处地方,放下蒲团,盘脚坐上。
“夫人与公子跟老僧结了此缘,老僧也就不做隐瞒了。”智苦左手转动着念珠言道:“记得上次夫人曾问老僧即是天命有归,这应命帝王死后,应是由其子孙后代继续大位……那老僧今时就从此处说起。
但凡大气运聚成的福地,皆是要诸多年月,而应命福地之人,皆是其祖辈遗骸先葬在福地灵穴之中,承了运道灵气一段时日,是为福缘宝地认主,方能代代传承,直至福地灵气消尽之时……”
赵杜氏闻言点了点头,当智苦索要赵家祖辈遗骸之时,她心有所喜,便是因为此理。
“而此龙脉不同……虽说它显化入世也是天道使然,也是因民心所愿,经过近百年时间聚气成道,但此时亦有一劫道应世……”
“劫道?”赵匡义惊讶之下,正待作问,衣袖却被赵杜氏一扯,顿有所觉,脸色一红,便是凝神倾听。
“恰恰在这龙脉聚气过程,与之契合的劫道寻来依附,而能同时承载这两种气象之人,世间唯有眼下的应劫帝王……换成任何人的祖辈遗骸都无法在这福地龙穴安放承泽,使这福地认主。”
赵杜氏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举目望向发光的潭水,略一迟疑,言道:“此下这龙脉显世,那帝王也是应天命登位了吧?”
智苦微微一笑,“夫人有何疑问,不妨直言。”
“这龙脉是为万民所愿而成,其气当是正大浩然……而听大师所言这劫道似对这帝王不利,老身是为不解,有何劫道可憾万民之愿?”
“阿弥陀佛,这正是老僧介入此劫的缘由。”智苦转着佛珠,脸显苦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劫道也是为来自万民之心……只不过是日积月累的怨恨之道。”
“啊?!”赵杜氏与赵匡义同时惊疑出声。赵杜氏道:“为何?”
“夫人饱读书经,赵家老爷又是朝堂重臣,当是知道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大唐武宗他们年间佛难之事吧……?”
赵杜氏心头悚然一惊,“大师是说这劫道就是灭佛……就是与那三个帝王年间的佛难相同?”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智苦合什言道:“非是相同,本就是同一道怨气……只有消劫人的原因,使得它断断续续延至今日。”
“那……那这劫道的怨气如何形成,何以会降于佛门。”
“夫人亦是有向佛之心,老僧斗胆一问,夫人此下每日礼香拜佛,所求何事?”
赵杜氏一愣之间,又听智苦言道:“倘使夫人是寻常百姓人家,食不果腹之时,每日又会求何事?倘使令公子犯了律法,遁入空门才能避过惩罚,夫人可是愿意?又或是有人伤害了令公子,而其人避入佛门,使夫人无法寻律法伸冤,夫人又当如何?”
几番比喻之下,赵杜氏听得一时怔住,片刻后望了身侧的赵匡义一眼,便是凝眉沉思。
“我佛慈悲大道,广布万民,然终有道行未深的弟子误参真谛,错释慈悲之法,反是使民生冤,又与律法相违,故而产生了怨念……这日积月累的怨气成了劫道,便借用帝王之手,降劫于佛门。”
“那消劫人指的是……”赵杜氏目光扫了一眼右侧盘脚闭目而坐的智光、龙从云二人,望向智苦疑道。
“善哉,善哉。”智苦微微一笑,“每一次佛难出现,都会有佛门弟子出手阻止佛难发生,故而佛门之人称之为消劫人……呵呵,夫人此下想是猜到老僧也是消劫人的吧?”
赵杜氏点了点头,迟疑道:“那何以不让这劫道顺应自然而消,又去阻它发生……以致于数度发难延续至今?”
智苦笑了一笑,却是答非所问道:“北魏太武年间之时,有位天竺高僧窥得这灭佛之气入世,便想入世阻止,而要使这佛难消去,唯有使应劫帝王殒命才行,便是寻去杀那太武帝……”
“啊?!”赵匡义一声惊呼。
智苦似若未闻,缓缓言道:“然而这太武帝身边有一位高手相护,却是无法得手。这高僧便回了天竺,邀来了一位佛家僧人相助,才将那高手诛杀,但两位高僧也是受了内伤,寻了一个寺庙,闭关近月才得以恢复,便想去杀了太武帝。
岂知半途之中,却得知太武帝为近侍弑杀的消息,这两位高僧也就作罢,就想回去天竺,行到了刘宋(南北朝时的宋朝)之地时,无意间在一处道观听到一个消息……关于佛难的缘由以及劫道消去的时日。
正如夫人所言,但若让这劫道顺应天数,时日一到自会消去,而若中途阻止,余气尚在,而太武帝一死,劫无所应之人,便遁入地脉,待到与之契合的帝王出世,便又重生。
更让那两位高才僧意外的是,被他们联手杀死的高手,是为护这劫道的护运道人,而因他之死的缘故,太武帝气运无以为续,才为人所杀……”
“护道人?”赵匡义疑道。
“不错,是护这劫道顺应天数而消之人。那时两位高僧方知其中原理,其中那位受邀前来的僧人,想是……”智苦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又道:“那高僧想是有了悔意,便是不辞而去,不知所踪。”
他与明无相遇之后,从明无的‘大忿拳’被演化成无忿无怒的招式,推断出当日受邀相助杀了护道人的天竺僧人,心中生有悔意,才将威力霸道的‘大忿拳’杀气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