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一惊而醒,右手从脚踝处拔出匕首,躲在大树后向外望去,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只见七八个人围着一个人相斗,中间那人赤手空拳,双掌飞舞,逼得敌人无法近身。
斗了一阵,众人渐渐移近。不久一轮眉月从云中钻出,清光泻地,只见中间那人身穿灰色道袍,是个四十来岁的高瘦道士。
围攻他的众人服色各异,有的身穿青衣,有的身穿红衣,有的身穿白衣,还有两个黑衣女子,共是八人,两个青衣男子一执长刀,一执长剑,长刀横扫、长剑挥劈之际,一股股疾风带得林中落叶四散飞舞。
两个红衣男子手持长刀,身法迅捷,长剑在月光下闪出一团团剑花。一个矮小汉子手握双刀,在地下滚来滚去,以地堂刀法进攻灰袍道士的下盘。
两个女子身形苗条,手执长剑,剑法也是极尽灵动轻捷。肖云见八个人围攻一个道士,觉得以多欺少,甚不公平,盼望那个道士能突围而走。
肖云见那被围攻的道士武功了得,掌法忽快忽慢,虚虚实实,变幻多端,打到快时,连他手掌的去路来势都瞧不清楚,他们虽有七八个人,但却久斗不下。
肖云注视片刻,便猜出他们是五大门派的弟子,见他们招招都是杀手,欲置那灰袍道士于死地。他恍然而悟:“五大派前来不是拜访,而是来攻岛。”转念又想:“这道士到底是何人?武功怎会如此高强?”
便在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琴声,肖云更是不明白:“现在高手决斗,难道都需要请乐师前来弹奏助兴吗?”
这时琴声忽高忽低,忽前忽后,似浅笑,似低诉,柔糜万端。肖云心中一荡,呆了一呆:“这琴声怎会如此好听?”只听得琴声渐渐急促,似是催人起舞,索性闭上双眼,聆听美妙的琴声。
肖云又听得一阵,只感面红耳赤,百脉喷张,当下坐在地上,依照罗守仁所授的内功秘诀运转内息。
初时只感心旌摇动,数次想跃起身来手舞足蹈一番,但用了一会功,心神渐渐安定,到后来意与神会,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任她琴声再荡,他听来只与海中波涛、树梢风响一般无异,只觉得丹田中活泼泼地,全身舒泰,腹中也不再感到饥饿。
他到了这个境界,已知外邪不侵,缓缓睁开眼来,见前方还在打斗,心想:“如果不是我有着师父几十年功力,定会被这琴音扰乱心神,即使不死,也会被琴音震碎心脉。”念及于此,心中仍是后怕。
这时那琴声情致飘忽,缠绵婉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呼唤。
肖云年纪尚小,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听到琴声时感应甚淡,琴声中曲调虽比适才更加勾魂夺魄,他听了也不以为意,但那灰袍道人却是气喘吁吁,听他呼吸声直是痛苦难当,只见他仰天而啸,声若狂风怒号,远远传了出去,只震得林中树叶哗哗下落,离他最近的几棵树,更是瞬间只剩下了树干树杈。
铮得一声,琴声戛然而止,料想是两音相抗,那琴声的主人不及灰袍道人的内力深厚,断了一弦。
只见围攻他的几人,脸现错愕之色,跟着脸色变成痛苦难当,宛似全身在遭受苦刑。又过片刻,一个个先后倒地,不住扭曲滚动。
却见那两名黑衣女子盘膝闭目而坐,料想是运内功和啸声相抗。二人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脸上肌肉不住抽动,两人几次三番想伸手去按住耳朵,但伸到离耳数寸之处,终于又放了下来。突然间那两名黑衣女子同时急跃而起,飞高丈许,直挺挺的摔将下来,便再也不动了。
那灰袍道人闭口停啸,高声叫道:“黄钟阁的朋友,还请现身相见!”
肖云大吃一惊,想起数日之前,在一处酒楼,听人谈起黄钟阁,知道它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听他们所言,这黄钟阁只招收会五音十二律(五音:宫、商、角、徵、羽;十二律: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的年轻美貌女子。
门中弟子只修内功,不修外功,每至与人争斗,便会灌输内力于乐器之上,江湖中人见她们是些娇滴滴的美人,便会傲慢轻视疏于防备,哪知音律还能伤人,等发觉之时,五脏六腑皆被震碎,当真是杀人于无形。
那灰袍道人见无人应答,当即蕴蓄内力,说道:“黄钟阁的朋友,还请现身相见,肖震在此恭候大驾。”这一次,一字一句说来,中气充沛之极,声音远远传送出去。他说话平和谦冲,但每一个字都震得树叶沙沙作响,最后一句话未说完,第一句话的回声已远远传来,夹杂着呼呼风声,真如龙吟虎啸一般。
过得顷刻,却并无人声传来,肖云心想:“那弹琴的女子不知是遁去了,还是被灰袍道人啸声给震晕了?”
那灰袍道人四下里望了望,见敌人都躺在地上,显然是被自己的啸声震碎了心脉,多半也活不久了。只见他左手捂住心口,右手扶住树干,软软得倒了下去。
肖云心想:“那灰袍道人显然是被琴音所伤,他适才那一阵叫喊,看来是要确定是否还有强敌在测。”念及于此,忽然想到他刚刚好像是自称肖震,那是他的名字吗?可是他的名字为何与爹的名讳只有一字之差呢?难道他就是娘说的那位高人?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狂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他了,可是他已然受伤,不知还能不能帮助自己,把爹娘救出来?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失落。
肖云眼见那灰袍道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焦急起来,疾奔到他身旁,伸手将他扶起靠在大树上,见他气息犹在,心下盘算如何出言相询。
那灰袍道人悠悠醒来,见眼前少年正自焦急,心中一凛,见他却无加害之心,拱手道:“多谢小兄弟了。”
肖云见他脸色红润,好像并未重伤,当即跪倒在地,说道:“晚辈肖云,拜见前辈。”
那灰袍道人笑道:“没想到小兄弟竟然与我同性,看来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