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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 第八章 意气几多长,无悔洛阳(2 / 2)

仙未殃 江山连城瑾 6141 字 2022-07-03

剑之初无奈道:“这也只能等他醒来,由他自己做打算了。”

半刻钟后,敲门声响起。剑之初和苏如是各自心头一跳,互望了一眼。

剑之初示意苏如是开门,自己则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敲门的是一名小二,一见苏如是急急忙忙的点头哈腰赔笑道:“客官,打搅了,天字号房的客官想请两位过去喝杯小酒。”

深知人心险恶的苏如是,也不顾及剑之初是不是有不同的意见,更没有去想天字号房的客官是个什么鬼,当口回绝道:“老子不喝酒。”

小二赔笑道:“天字号房的客官说了,两位不喝酒也可以过去坐坐。”

苏如是脸色一沉,再次回绝:“老子不去!”

小二脸上的笑容透出一股无奈:“天字号房的客官还说了,两位若是不去,他就过来把两位的腿全部打断。”

“哇靠!”

听到这么不可理喻的一句话,才疏学浅的苏如是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表达此刻的情绪。

打断一条腿,倒也算了,还他娘的要把两条腿都打断,这未免也太没有人性了。

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这都退了两步,忍了两时,却好像演变成了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样子。

自认从不吃素的苏如是一指小二,怒道:“是哪个兔崽子敢在老子面前这么嚣张!”

小二战战兢兢,弯腰赔笑道:“您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看就看看。”苏如是想都没想,抬脚就踏出门去。连剑之初叫唤的两声都没有回应。

剑之初看着苏如是出门而去,无奈的抿了一下唇:“也不知道你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真的有这么不怕死。”

苏如是一到天字号房门前,二话不说,一脚把门踹开,昂首挺胸的立在门口,兴师问罪道:“是哪个兔崽子说,要打断老子的腿?”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摆着满满一桌菜的桌边,坐着一个正在喝酒的人。

喝酒的人穿着一身白衣,从后面看根本分不出男女。将筷子在碗里一顿,夹了一粒花生米,丢到嘴里,斟着酒笑道:“明知故问。”

苏如是只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刚刚在哪里听过…

眼珠一转,脑海中立即记起一人。

苏如是目瞪口呆的看了喝酒的白衣人一会,然后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的转身就走。

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喝酒的白衣人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声:“站住——”

已经关上门,正打算哪里来、回哪里去的苏如是只好站住。用了三四的眨眼的时间,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是走,还是进去?进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不进去,这“兔崽子”还真有打断他两条腿的本事。

堂堂王白马家的掌上明珠,干的那是笑看涛生云灭、踏破贺兰山缺的活,打掉人的两条腿又算得了什么?

苏如是决定,还是进去的好。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能长能短…

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如是的脸上倏然涌出笑容,轻轻的把门推开,又轻轻的把门关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白马醉喝着酒笑道:“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你大可以踢门而入的嘛。”

“唉,那怎么行呢,门也是会疼的。”苏如是笑容可掬的走向白马醉,一副摧眉折腰、卑谄足恭的滑稽模样。

“白马女侠,您喝的可好呀?酒菜可还合胃口?看您神光焕发的样子,想必是家里又打胜仗了吧…”

“您刚才骑马…不对,是躺马的样子,真的是帅呆了;尤其是吟的那首诗,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霸气侧漏,连李太黑他哥,李太白都作不出来;老子对您的敬仰之情,那就像是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啊…”

白马醉撇了一眼立在旁边胁肩哈腰,比小二还像小二的奇葩苏如是:“这就完啦?”

已经词穷的苏如是顿了一顿:“呃…差不多了。”

白马醉喝了一口酒,一脸失望道:“那你真是太差劲了,上次有一个人在我面前可是不吃不喝不睡不拉的说了三天三夜,中间还不带喘气的。”

白马醉抬起手斟酒,又道:“不过,差劲归差劲,我还是要敬你一杯酒。”

苏如是一愣:“敬我一杯酒?”

白马醉一双英气蓬勃的眸子看向苏如是:“不错,我必须得敬你一杯酒。”

苏如是不敢去看白马醉的眼睛。白马醉的眼睛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没有女子的柔情似水,没有女子的风情万种,却比任何女子都要更让人心生悸动。

苏如是在白马醉的眸子里一阵心跳加速,不得不看向一边避开白马醉的目光:“你…你…为什么要敬老子一杯酒?”

白马醉似是早已知道奇葩苏如是向来自称老子,完全没有和苏如是计较,怪笑道:“因为你,舍己为人,率兽食人,胆气过人,智商感人。”

苏如是让前面前面几句过去了,停在了最后一句上。根据他心里的想法,若不是他自知打不过白马醉,他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白马醉微微侧过头,向关上的门道:“你说,是吗——”

立在门口的剑之初推门而入:“原来,白马姑娘已经知道了。”

白马醉哼哼一笑:“我的眼睛可还没瞎。”

苏如是心头一震。蓦然记起入城时白马醉看他的那一眼,敢情那一眼看的不是他,而是…

剑之初脸色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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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低沉,说道:“不过白马姑娘既然把我们请到这里,想必白马姑娘并没有恶意。”

“我有没有恶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对他有没有恶意。”

剑之初看着白马醉不急不慢的喝着酒,一张刚才还和苏如是说笑的脸,此刻沉的像一块铁。

“这一点无需我多说,白马姑娘心中必然有数。”

“既然你知道这一点,那又为何要不远千里的把他带来这里?”白马醉缓缓的站起身,一双深邃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剑之初身上。

“还是说,你们本就是想将他至于死地?据我所知,他虽然天生道心,却并非是死不了的怪物。”

剑之初没有躲避,迎着白马醉带着一丝敌意的目光:“我们这么做,亦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是比他的性命更为重要的?”

“他的小情人被人抓走了。”难得正经一回的苏如是正色道:“他很喜欢他的小情人。”

“哦?竟是为了儿女私情——”白马醉深邃的目光,无声的一沉。

不等剑之初看清那目光下掩藏的心思,白马醉已转过身去,一拂纱袖,抬头道:“你们可以走了。”

苏如是本以为白马醉会顺着他的话,问一句被谁抓走了,以求得白马醉的援助,却不料白马醉竟会这么说。

而且,还直接下了逐客令。

剑之初没有说话,连一句告辞都没有说,提脚就向门口走去。

苏如是走到白马醉旁边,说道:“他的小情人是被一个什么一帘春梦楼的妖女抓走的,很危险,我们正想…”

白马醉似是很不想听见这些话,闭上眼睛,喝了一声:“滚——”

苏如是有些不以为然,也有些不甘心错过这么大的一个援助,接着道:“我们…”

白马醉拂袖转身,长发无风飘起,眼睛里放出杀机:“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没有入过江湖的苏如是,只觉得胸口一窒,整个身子在瞬时变得冰冷,脸色也被吓得惨白起来。

在有什么重要的话,苏如是也不敢说了,只得心有不甘的离去。为多说一个字就送了性命的事,他可不想做。

苏如是回到房间里,看着立在窗口的剑之初,皱着眉头思索道:“你觉不觉得这女的很奇怪?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剑之初一动不动的看着暮色下的街道。这儿虽说是要偏僻一些,可也只是相对于洛阳城里其他的地方。

无奈的是,十三朝古都的洛阳城,根本没有真正的偏僻的地方。再怎么偏僻的地方,也是一副买卖兴隆的喧哗景象。

剑之初看着不少正在收摊的小贩,也看着一位依然独坐街边的卖草药郎中。

“将军家的儿女,不是你我出生寻常百姓家的浪子所能猜测的。”

苏如是喝了杯水,见剑之初隔了好一会才回答,不禁好奇的走上去:“你在看什么?”

苏如是顺着剑之初的视线看去,目光跟着落在长街不远处的那位买药郎中身上。

郎中约是知天命的年纪。穿着一身麻布袍子,一头黑白交杂的头发在头顶梳成发髻,两边耳前各有一条鬓带垂下。看上去,到也有几分郎中的模样…

只不过郎中的举动却让初看的苏如是大跌眼镜。

在郎中的药摊后,立着一支竹竿,上面挂着一面幢幡,上书“回春妙手”。

刚为一名中年妇人把完脉的郎中,本坐在摊前和妇人说着话,也不知道是价钱不合适,还是夸大病因吓到了中年妇人。妇人忽然绷着脸起身离去。

那郎中连忙叫住妇人,捏着颌下的几根胡子笑着说了几句,伸手往幢幡上一掀。一张全新的幡布出现在竹竿上。

上书“麻衣神卜”。

妇人看了看,又要走。郎中第三次叫住妇人,在往幢幡上一掀,现出第三面幡布。

上书“捉鬼天师”。

妇人卒了郎中一口,怒气冲冲的走了。郎中捏着胡子坐下,开始向来往的行人吆喝。

苏如是略显失望,叹息道:“哎,这都什么年代了,想靠坑蒙拐骗为生,也不知道创新一下,还用这种老掉牙的伎俩?照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饿死街头咯。”

剑之初还在看着:“你怎么知道他是在坑蒙拐骗呢?”

苏如是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剑之初:“难道,你相信他?”

剑之初道:“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我也不会随意怀疑任何人。”

苏如是再叹一口气,也不争辩,只在心头附道:“想必这家伙是没被怎么骗过了…”

心念未了,苏如是的眼角忽然一动。三条骑马的身影,从长街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方才及冠的少年。着一身墨绿衣,戴一顶碧玉冠,束一条云漪带,腰间挂着一把名剑。一举手,一转目,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采。

面容生的十分俊俏,似是画中之人。

在绿衣少年的背后,依次跟着两个带剑的中年男人。两个中年男人仪表都非常不俗,但穿着没有前面的绿衣少年华贵。

看上去,就像是少年的手下、随从、保镖之类的。

苏如是看得绿衣少年的样子,心头不禁记起了一句诗,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急”了。

马蹄急不急,并非重点。重点是绿衣少年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却无半点心高气傲的纨绔之风。

少年的眸子是淡然的,也是稳重的。

似是一个看客,在观遍人间之后,悠然说出一句:“也不过如此。”

却听剑之初蓦的道了一声:“想不到,连他都来了。”

苏如是正想知道长街上的绿衣少年是谁,一听剑之初的口气竟是已经知道了,连忙问道:“他是谁?”

剑之初看着绿衣少年在卖药郎中旁边系马停下:“一个和后面这位金陵少主,有着同样身份的人。”

苏如是看绿衣少年一甩长摆,坐到了郎中的面前。身后的两个中年男人,亦跟着下了马,无声的候在一边。

苏如是惊诧道:“他…他竟然相信这个江湖郎中?这是要看病,还是要算命?”

剑之初也有些惊讶。

他知道绿衣少年是谁。按照常理来说,这英姿飒爽的不凡少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洛阳城里的,更不应该去找一位有坑蒙拐骗之嫌的江湖郎中。

见过不少世面的剑之初,没有像苏如是那么大惊小怪。他心知大惊小怪是没有用的,只要耐心的等下去,就有可能知晓结果。

郎中一见绿衣少年主动坐到面前,都不用他连拉带喊的吆喝。这样有排面又肯赏脸的顾客,肯定是每一个生意人最为喜欢的,眼睛里立即放出光来。

不等郎中说话,少年已开口。却是一句让郎中摸不着头脑的话:“先生,别来无恙。”

郎中一愣,不由再三的打探面前的少年:“你认识本郎中?”

少年道:“何止认识,简直是闻名已久。”

郎中眼珠诡异的一转,抒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原来少侠是在调侃本郎中。”

少年也不多说,直言道:“晚辈来此,是想请先生治一病,再卜一卦。”

“哦,少侠亦知本郎中通此两道?”郎中看着少年,捏着胡子笑道:“不过见少侠面色红润,气息正常,却不知少侠要看的是什么病?”

少年双手置于膝上,挺胸道出两字:“心病。”

郎中捏着胡子的手一停:“心病?”

少年正气凛然道:“也可以说,是天下之病。”

郎中满是皱纹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哦?天下之病?本郎中看了一辈子的病,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呢?”

少年道:“那是因为先生已许多年不曾睁眼瞧过病。”

郎中眨了眨眼睛:“那本郎中这睁的是…”

少年道:“这只是一双能看疑难杂症的普通之眼;看天下之病,当用天下之眼。”

郎中恍然大悟的一笑:“原来如此,那也难怪本郎中见不到了。”

少年道:“不是先生见不到,而是先生不想见,所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郎中眉头再次皱起,做出沉思的样子:“可是,本郎中若是可以看见的话,怎么就不想见了呢?又为何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少年道:“可能是为了与世无争,六根清净;也可能是因愤天弃世。”

郎中笑道:“世人皆喜欢热闹,哪有什么六根清净之人,况且这洛阳城如此喧哗,半点也不清静呀。至于这愤天弃世,本郎中尚不知这个词应该怎么理解呢…”

“清静在于心,而不在于耳;至于愤天弃世,当然是由心灰意冷所致。”

郎中捏着胡子,一张沧桑留痕的脸上,依然挂着满脸的笑容:“少侠说的话,可真是越来越玄乎,本郎中都已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了。”

少年没有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笑,看上去好像是天生不喜欢笑,也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笑不出来。

少年淡然道:“先生师出秉习兴天下之利的云梦山,背负一身绝世才华,难道真要一直装疯卖傻、旁坐观天,眼睁睁看着这个天下变得生灵涂炭吗?”

郎中眼睛中露出一丝诧异,问道:“云梦山?什么云梦山?本郎中怎么就成了装疯卖傻之徒了?”

少年沉吟了半响,一字一句说道:“看先生的样子,好像是已经忘却云梦山了,却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那位有养育、授业之恩的——墨家钜子?”

郎中不答话,也不在看少年。

毫无前兆的站起身,拿起那支挂着三面幢幡的竹竿,缓步向右侧离去,痴痴笑道:“看来少侠有病的不是心,而是脑子,本郎中医术不精,治不了这病,少侠还是另寻高明吧。”

少年一动不动的坐在摊前,任郎中离去:“这摊子,先生不要了吗?”

郎中哈哈笑道:“不要了,就当是本郎中为你的脑子尽一份心吧。”

少年起身看向郎中离去的方向:“晚辈看先生,只怕不是在为晚辈的脑子尽一份心,而是在想明天离开洛阳后,是去长安,还是去南阳呢?”

郎中头也不回,大笑道:“胡说八道!”

少年正在想是无礼一回,拦住郎中,还是真的让郎中离开;还未拿定主意,却见郎中忽然停下脚步,竟又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

郎中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一阵诡异的冷风从街道上吹过,撩动着郎中的头发。

郎中执着幢幡走在冷风里,一股绝世高人的气息终于侧体而出。

少年看着郎中从面前走过,眼角莫名一跳,一股不详之感,瞬时涌向少年心头。

冷风愈烈,在长街上不停的呼啸;摆放在街道两边的东西,有的被吹飞,有的被吹走,有的被吹倒。

郎中在一家客栈的斜后方停下,抬头看了看立在窗口的苏如是和剑之初。

苏如是和剑之初各自心头一震,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郎中收起目光,微微侧过头,对后面的少年道了一句:“来了——”

话音未落,整座洛阳城的上空乍然响起一阵霹雳;尚未入夜的天空,乌云似浪潮一般从天际涌来,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已全黑了。

一排又一排的窗户,无手自开。啪啪作响。

少年迎风看向苏如是和剑之初立着的窗口,一条黑影从两人旁边的窗口飞出,那是…

苏如是的脸色一变在变,大叫了一声:“姓流的!”

剑之初没有叫,低沉着目光扑上去。

长街上的少年亦鬼魅似的扑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