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乘风以肘贴剑身。一只被血染红的手,紧紧的向内握着剑柄。
他的右腿几乎被贾仁义斩断,只能用剑支撑着身体,才能摇着牙根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至于让自己就此倒下。
一身来自幽州象征着燕氏子弟的特制黑衣,全部被血染红。上面满是剑痕,破碎不堪,衣襟更是被撕成了长长的布条,迎着冷风和杀气往后飘起。
裸露在外的胸口被甄善良刺出一个致命的窟窿。血肉模糊,
绵绵细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燕乘风的身上,凝成水珠混着鲜血,从燕乘风下巴上不停的滴落。
甄善良和贾仁义一左一右的站在距离燕乘风半丈余的地方,手中的长剑上亦有血珠在滴。
两人身上各有鲜红溢出。但都不在要害,只是几处无关大碍的轻伤。
甄善良看着燕乘风的目光有些惊奇。他没想到燕乘风能在他和贾仁义两人的联手、附带另外一名好手的偷袭下支撑这么久;没想到燕乘风在受了十三处深可见骨的剑伤后,还能保持住不倒的姿势。
他发出了感叹。
燕乘风报完了姓名之后,就没有在说话。他比燕青冥要年长十一二岁,习性却和燕青冥一样,他也没有任何话是想和这些人说的。
在他的眼中,这些双手占满鲜血的人并不是真正人。最多只能算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他想的是要让自己站起来。
他来自不畏强秦的燕京,来自世袭千年士气的幽州,他怎么可以给这些不是人的人下跪?
他冷眉、冷目、冷面,盯着积了一层血水的大地,将身子压向那条断了筋骨、只有血肉还连在一起的右腿。
两截断腿摩擦在一起的疼痛,足够撕心裂肺。可他冷雨中的面容如初肃穆,似是没有半点感觉…
燕青冥侧过头来的余光中,有一条颤颤巍巍的人影,自地上顶着冷风冷雨时停时动的立起。
他听见那条人影口中吟道:“昔有真名士,提剑出燕京;今有无名子,断腿亦成行——”
行字一落,剑光再起,竟是主动扑向甄善良。
甄善良确实很善良,他没有立即举剑。立即举剑的是贾仁义。
甄善良看了被贾仁义一剑逼的险些跌倒在地的燕乘风好一阵,收起惊奇的情绪才一抖剑身:“三招之内不取你性命,我就不姓甄!”
不知什么时候从谁的手中夺过一柄剑的九皇子,听见了燕乘风吟出的诗。那首诗告诉九皇子,能吟出这么一首诗的人必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
九皇子对诸位先帝重文轻武的国策大有所悟,如今这片天下最缺的就是这样的男儿。只是这男儿如今已经伤重,扑向甄善良和贾仁义无异于自寻死路。
九皇子不想看着这样的男儿惨死在自己面前。
仗着天生的惊人臂力,强行架住劈向自己的两把虎头刀,向身边的人喝道:“救他!”
伤势稍轻的虞允文,心中十分感激燕乘风。甄善良和贾仁义步入酒肆,本是为了对付和麻脸男人一时难分胜负的他,是燕乘风主动拦下了两人。
若是燕乘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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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现在的虞允文只怕已死在三人的手中。
虞允文见燕乘风一伤在伤,心头焦急无比,可九皇子亦深陷杀机当中,他分身乏术。他不可能主动弃九皇子于不顾。
如今得了九皇子的喝令,虞允文才打消了顾及的念头。当下撇开缠着自己的三人,直扑向一剑刺向燕乘风的甄善良。
五团剑火在燕青冥和问剑声中间熊熊燃烧。与其他位置的剑火交相一映,将正片积了水的大地,连同后面的傻人街都变成一片火光粼粼的景象。
冷雨冷风吹打在剑火上,不但没有将其熄灭,反而让其烧的更猛。
半人高的火焰,在风雨中飘摇。似无恶不作的魔鬼正在张牙舞瓜。
问剑声看着立在剑火中心侧过头的燕青冥,冷笑道:“如何?这般境地,是否让你感觉到绝望?看着同伴即将为你而死,是否会感觉很残忍?”
身后的虞允文接下了甄善良的剑招,可旁边还有个贾仁义。燕乘风终究是随时有丧命之险。
燕青冥闭上眼微垂下头,不忍再看。
若是问剑声没有布下剑阵,燕青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与燕乘风同生死、共进退。可如今的燕青冥立在这张生死剑阵中,只要他有避战破阵而出的迹象,各方阵门便会将他牵制,让他陷入比燕乘风还要危急的战况中。
闭上眼睛的燕青冥,忽然感觉自己十分无能。从小熟读圣贤书,日夜苦练剑术,到头来却是连每一个想救的人都救不了,还要牵连他人为自己而死。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想到了流玉枫,想到了那位天生道心的金陵少主。
听说那位金陵少主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有无数江湖志士舍命相救。在那长达数年的逃亡生涯中,先后有四百九十七名有名有姓的人物为其而死。
那些金陵少主是否也会自责,是否也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一个背负了这么多条性命,背负了这么多期望的人,他要活成什么样子才能对得起他的这一生?
现在的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他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如果今天晚上九皇子能安然无恙,日后能顺利阻止这一场重演的杀戮,那又该有多好?
如果…我还能活下去,如果那位玉兄弟也能活下去,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还有那个开口闭口都自称老子的人,我也想和他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