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能见到你,真是难得啊,我在此已经等了太久了,越女。”林老板突然升至空中,罡风围绕,周遭树木花草被风吹得似在和他招手。
李厌大惊失色,茶铺老板怎会御空而行,他难道才是那夜说话之人?越女?这不是远古羽仙的名字吗,难不成我是羽仙转世?他为何突然间大变模样,吐字之间仿佛有古韵丛生,震人心魄。
日勿生开口说话了,“喂,大兄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越女。我只是一个困苦的糟老头子,今日你引我入此幻阵有何目的。莫不是因为我抢了你茶钱?!”绿疯子刚才差点将自己的碧发薅掉此时却镇定不已,正言东指西。
“哈哈哈,一,这不是幻阵,而是四象劫阵,二,我并不是引你入此阵,而是引越女。当年他将我废至深渊,今日我是来报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你会哈哈,你个傻子在说笑吧,越女仙人已作古万载。”
茶铺老板眼中隐隐带着笑意,“他就是。”说罢看向了李厌。随手一挥,李厌脚下杂草丛生,飞速攀长,已绕至李厌的咽喉。
“二位神仙老爷要是叙旧千万不要带上我,我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李厌瞪大眼睛看着天上的林左梅,这还是平日爱抽烟斤斤计较的林老板吗?此时他已经吓尿了裤子,言语中已带哭腔,一个九岁的孩童,突然间经受这些,只想找妈妈。
“你是他的转世,你身无他的功法,但是你却有他的灵心,过五天乃是敲缘之日,我会让你失败,走不上修行一途,让你委困一生,也算是我报仇成功了。”说话间天地玄象四起,无名山火,四方来风,黑云旋积,时间都仿佛凝固,只见一个炸雷顺劈而下,绿疯子见状,张牙舞爪的抱住李厌。
茶铺老板笑哼一声:“哈!越女啊越女,神魄想要重回人间,不想却遇到了我,废你仙根也算清了我万年的积怨!万年了,被困在这无明山已经万年了,我恨不得生啖汝肉,活饮汝血,让你尝尝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滋味!”
天地一白。
“李夫人,小铺可要打烊了,李夫人,李夫人.....”
夕阳只剩了一个脑袋尖,各人家冒起袅袅炊烟,空气中还是存着淡淡的古韵,香香的,沁人心脾,倦鸟各回各窝,也不鸣叫了,暮色成了灵虫儿们的主场,促灵吱吱的叫,听在糜淑恬的耳里却越发的烦躁。
林左梅把手上的烟袋锅磕了磕,将烟叶包缠到烟袋杆上,数着为数不多的几十个铜板,斜眼看着茶桌前发呆的糜淑恬小心提醒着,今日他和铁铺的老廖约了酒,眼见要误时辰了。他每逢着急的时候变回反复数钱,好像能缓解紧张似的。
“哟,你这开门做生意的还要赶客不成?唉,我真是操心命,老的老的为儿子跑东跑西,小的小的不知恩情不善言谈,夹在中间这一个后妈是左右哄着,好不容易出来偷个闲,你林老板倒要逐我回去。”糜淑恬略带娇意,听得林左梅暗暗叫苦,这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小的惹不起,这老的也惹不起。
“得,您想饮多久饮多久,今日这茶摊我不收了,让老廖对着他的陈酿等着吧。”铜板在他手中快擦出火星了。
“和你讲两句玩笑你还当真了,走了,今日的风雪红有些沉了,该采新茶了。”糜淑恬扔下茶钱,起身离去,袅娜的身姿让林左梅有些悸动,他眯着眼睛玩味的看着这个女人。
村长的大邸位于大岚村的最东头,偌大个宅子三进三出,在这个小村里显得格格不入,李佑星又去城中忙李厌敲缘的事去了,糜淑恬回后,安排下人们回家省亲去了,做李佑星家的下人可真是一份美差,活少假多。
她走进李厌的房间,坐在卧榻旁呆呆的看着昏睡中的李厌不知在想些什么。
“厌儿,厌儿……”糜淑恬轻唤着。李厌眉头微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时他感觉后脑被敲了一闷棍,身体沉得像溺在水中。
“姨娘,我这是在哪?”他醒神看着眼前婆娑的世界,却怎么也看不清,“啊!姨娘,林、林老板他要杀我!说啥越女,山上全是针叶林,藤蔓咔一下这么粗跑我脖子上了,呜一下全黑了,呼一下起大火了,一个炸雷咔嚓一下,他直接飞起来了……”李厌浑身颤抖一股脑把自己的遭遇倾泻而出。
“好了好了,厌儿是发烧做噩梦了,你今日去捎完口信走了一半就昏了过去,是你黄四叔抱你回来的”糜淑恬黛眉微簇抚着李厌的背,“至于林老板,姨娘一直在他茶摊喝茶啊,他打了一下午的算盘……”
“不不不,姨娘,林老板,他要……”李厌脑袋突然翁了一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要……”
“厌儿是还没缓过来呢,先把这药喝了。”糜淑恬从身边拿起微冷的药汤,“呀,有些凉了,我再去温一下,李嫂!哦,我都糊涂了,让她省亲去了,躺着,别乱动。”说罢,糜淑恬端着药起身出了房门。
李厌看着四周,愣愣的,用呆若木鸡形容并不为过,静看着发白的墙壁,“墙真白啊,对了,今日都未给绿疯子送些吃食,不知是不是饿着呢,得去看看他,”想到这里,他一用力起身,却直接坐了下去,“啊,好累,好奇怪啊,我好不知所措……”
另一旁糜淑恬温药李厌喝药不提,这一边李佑星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这长春镇可是长明帝国春区的交通要道,东接花区,南接尘剑古教外门,盛产灵参,每年都有各教的外门弟子来此采购,这灵参仙人食用可助内息清净,凡人食用益寿延年大补元气,不过说是盛产,一年下来也不过几百株,常有仙人为高龄灵参大打出手,不过在长春镇做生意自来是价高者得,这做仙人的买卖反倒不能趋炎附势,厚此薄彼往往招致灾祸,李佑星做村长十余年,不管是职务之便还是家中积蓄,也攒下了两株二十年参和五株七年参,此前送了石仙人一株二十年参才让他来家中看看,李佑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个篮子中,万一厌儿是个修行的宝贝呢,他此时正抱着剩下的六株灵参顶着大太阳穿着锦袍呼哧呼哧的跑着。
李佑星其人并不是大岚村生人,甚至不是春区生人,他乃是夜区人,至少他和别人介绍时总是这样说的,夜区与春区相隔甚远,一个是长明帝国的西南部,一个是东北部,生活习俗除了受仙教生态环境影响还受地域影响,他能来这里生活这些年,中间发生了什么却从不与人谈,只道:彼一边探火,此一边凝川,爱踏泥淖缘险山,风尘翕张乍少年!旁人却道:也不知这四十多岁是个什么少年……
“二十年灵参?让他进来吧。”
“是!”仙童恭敬的退出殿门,七拐八拐来到了牌楼处,牌楼旁站着一人,身着红蓝缕衣,要腰间几块翠玉,冠上缕了几条金丝,不知道的以为是富甲一方的豪绅,此时满头大汗却不舍得用锦衣去擦,细一看正是大岚村村长李佑星。
仙童看着他的打扮,哼了一声:“长老他不便被打扰,除非您有要紧事。”
“自然是要紧事,”李佑星从怀中掏出一株七年灵参,双手托到仙童的面前,“还望仙童大人指路。”
“是要紧事就行,他老人家很少与凡人打交道的,”仙童偷偷接过,看了看灵参的参花和参须,“紧跟着我,不许瞎走,不然乱踩了阵法,无人能救你。”
“自然,自然……”
李佑星整了整衣冠,他觉得面见仙人得穿最好的衣物,不然有不尊重之意,却不知此时仙童看着满头大汗却不舍用衣物擦拭的他正在心里讥笑:凡人果多是俗物。
跟随仙童进了牌楼,刹那天地忽一变色,本是荒草杂生的野原,却成了山水交辉的仙境,参天柏树映入眼帘,石上清潭净的像灵鱼在空中飞游,地上的路由石子铺成,看着很窄,踏在脚下却很宽,仿佛永远不会踏偏,令人心觉踏实。各种灵兽游于野间,旱地忽律在溪上小憩,雪客在水边整理自己的羽毛,玉京子盘在树上,朝着李佑星这边吐信,吓得李佑星看了一眼便赶紧回神,一着急差点摔一跟头。
“喂,可别被仙物吸引,迷了眼乱了自己脚下的路,一步踏错,仙物就会变为魔物的。”仙童瞥了一眼李佑星提醒道。
“自然,自然……”李佑星额头的汗冒得更多了,这仙童看着不过和自家厌儿一样大小,说出的话却不带半分稚气,此时他不敢分神,紧跟着仙童上了台阶。
台阶之上有一矮门,周遭是红色的围墙,即便是仙童也得低着头进去,李佑星身材高大,暗暗叫苦,他只得双手拄在地上爬过去,之前汗都没舍得擦,此时却将他缕衣袖口和膝处蹭的都是土,好不容易穿过起身刚要掸土,却被仙童制止。
“不必,师父说进仙门之人当怀不矜不伐之心,师兄们也常常带着尘土不掸的。”
“自然,自然……”仙人果然是仙人,不是凡人能揣测的,李佑星肉疼地看着锦衣暗道。
进了矮门是一四合的庭院,正中是一大殿,青瓦龙梁,浩气敦横,立海垂云,两侧偏殿也气势恢宏,殿后貌似别有洞天,殿前有约七八个弟子在打坐,有两三人在捧书交流,还有一个特别小的在朝殿内偷看,弟子们没有看向这边,仿佛不在乎似的。李佑星紧跟着仙童朝大殿走去,此刻觉得气高意渺,胸吞山泽,殿前牌匾四个大字,当有人心。
李佑星快速看了一眼牌匾便收了回来,怕误触了仙人逆鳞,当心有人?什么人?谁?李佑星一头雾水,仙人果然是仙人,我这等凡人是琢磨不透……匾上实际是当有人心,修行仙法不可失去己心,李佑星太过紧张,在心里整合了一下,正想着已经是来到了殿前。
“师父,二十年灵参带到。”说罢,仙童退去和师兄弟们修行去了。
二十年灵参带到?李佑星暗想:我是谁?我就是个二十年灵参啊我。
“二十,不,贫民,不,仙人在上,在下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