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有些尴尬,没有罗坦尼克几乎一直都没有人说话,里卡多开着车,李克罗在副驾,卢淑明在后面一排看着电脑,而吕光昌一个人坐在最后的座位上,看着车厢静静的发呆。
"你们……你们都被罗坦尼克帮助过吗?"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出来。
"差不多吧。"只有机械的合成女声回答了他。
"但是……但是你们了解他吗?"
"何必呢?"
"我被骗了很多次,那些人都说他们可以帮我找到人,到现在我都快要放弃了,但是……"
"你要是怀疑的话不用来就好了,没有人强迫你。"李克罗快速抢下话来。
"罗坦尼克又不收钱,让你恢复希望是那么的大成本吗?"合成的女声似乎一直都是那样的一针见血。
吕光昌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继续看着窗外发呆,汽车逐渐驶回了市中心,罗夫大道的繁华一闪而过,从他第一年到这里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这座城市是那样的陌生,伴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这些人都是一起骗自己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突然炸开,是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工作要找自己,为什么要到那样的地方吃饭,为什么要帮他找人?这一切都那么像是被计划好的,让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就像他很早就听过的一句话"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
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通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身上有什么利可图吗?他的那点存款甚至都没法让他办理下永久居住证。然而这个念头一旦在他心中埋下种子,他看着前面那三个人就越发的怀疑和恐惧,试图理解他们每一个动作和语言的意义,甚至在黑暗中李克罗在副驾对里卡多的嘲讽都像是在盯着他。
10多分钟后,他终于下了车,同时他也决定,对这些人都更加提防一点,要是还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便不去了。回到公寓,刚出电梯远远的就能听见中间几间房间的吵闹声,抱着酒躺在长廊外的,阳台边唱着歌的,叫嚣着打牌的。所有的不如意,被积蓄的发臭的压抑都融化在酒沫中,混着辛酸的痛苦在身体里走一圈又一五一十的吐出来。
吕光昌想着快要忘记的未婚妻的模样,头一次那么想要加入那些人的狂欢,在走廊边站了许久他还是离开了,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摔上房门,把音乐调到调到最大,直接躺上了床。
后面几天他工作时都有些恍惚,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呆呆的看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机器,时而为自己的遗忘而愧疚,时而怀疑着希望的虚假,但是他很清楚,他都的确在等着下一次拍摄的时候,但是一直到过了三天,他都没有收到罗坦尼克的消息。每个夜晚他都在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彻底的认定这个谎言,而是每次放工立马查看自己的手机和劳务链,愈发的频繁愈发的无法控制。
夜晚变得无限的长,像是每一次合眼都会错过消息,他给罗坦尼克发送的消息都只有:"请稍等,暂时有事务需要处理。"的自动回复。而一次当他放工回来发现回拨怎么也没人接通的一个陌生的未接来电时这样躁狂的状态便愈加的无法控制,他开始在上班时违反规定偷偷带着手机,后台永远挂着邮箱,来电声音调到最大,每隔几分钟便拿出来看一眼,几乎把工作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终于在第二周,上午他上班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接通后罗坦尼克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很抱歉,前几天我去处理那几个过境被拦下的工作人员的事情了,很抱歉没有能回复你的消息。"
"所以……"吕光昌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打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还愿意为我们拍摄吗?"
"什么时候?"
"我记得你说工作日至少得三点以后对吧?"
"差不多。"
"嗯……我想一下……"电话那头一下陷入了沉默。
清除剂蒸汽在他头顶的管道中倾泻而出,随着一阵金属震动声表上的数值略微浮动,很快周遭又恢复平静,只是这显得电话的里的沉默格外的漫长。
"喂?"
"稍等一下哈,我看一下这两天的日程。"
"其实可以……"
"你下班到普利奥镇大概要多久?"
"普利奥镇?可能要三十多分钟吧,我这边从净化站走出来都要好一会儿。"
"那这样嘛,你星期五三点下班以后过来嘛,然后你坐我们的车到莳萝广场拍摄,主要是我们下周就会走了,时间可能会有点紧,这样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吕光昌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
"好,我一会儿把我们住的酒店地址发给你。"说完电话便断了。
吕光昌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罗坦尼克听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理由也都说得通,一切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正常,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全盘答应,把这些天想了许久的说辞完全抛之脑后。但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长叹一声,对着地面奋力一锤,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