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八荒,地下六合,四方妖魔与人共生。
阴阳互生流转不息,人间三界自有轮回,传说,诛妖者能以人成仙,长生不老,法力无间。
天极朝四百三十六年,咏悦历七年,统领诸宫的皇令颁布,设逍遥侯一人,无极侯一人,逍遥侯掌人间三界,妖魔魂魄,为众诛妖师之统领,三界秩序的守护者,负责平息妖界纷乱、魂魄流离。无极侯掌天下刑名,法令税赋,为六部之首,宰相之辅,任何法令刑名的颁布实施,不能不经过无极侯的眼下。
历代皇帝以来,逍遥侯皆是法力高强的高手,人、妖、魂三界平静,相安无事。逍遥侯毕竟是人,法力再怎么高强都还是个人,四方妖族难说真的是服从于逍遥侯的统治,只不过妖性淡薄,无意涉入俗世纷争而已。
但平安历十四年时,皇上任命了权倾天下的宰相之子东方煜为逍遥侯,传说煜公子半人半妖,是宰相与女娲血脉所生的私生之子,目若朗星,鼻如悬胆,是俊俏已极的翩翩公子,而且因为拥有女娲的强大血脉,法力无边,四方拜服。
马车嘎拉嘎拉的驶过石板路上,晃动的七色垂穗配合着车轮发出来的吱呀声,在市集上显得再自然不过了。
京城里的市集,经常都有达官显贵或是夫人小姐的马车这样摇晃着驶过去,有些位份高一点的官爷,还会有成对的佩刀侍卫跑在前头开道,就怕这些市集上的无知小民惊扰了官驾,那官爷一动起怒来,是有几颗头颅都不够砍的。
“都已经是位极一时的逍遥侯了,出入还这样轻车简从,你那个爹都不会说话?”
马车晃动着的窗帘里,温雅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不能忽略的威严。
市集上声音嘈杂,这么低微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马蹄跟车轮的声音里面,任谁来都不会知道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马车里面空间宽敞,两个人对坐还绰绰有余,即使从外头看起来是一辆普通而破旧的马车,里面的布置却是舒适而富贵,昂贵的毛皮做为椅垫,连坚硬的木板都被柔软的羽毛垫枕遮起,往后面靠只觉得如同躺进了棉花里头一般。
听见问话,两个人之中那个看来比较年轻的男子抬起头来,一张柔软的面容彷佛要发出光芒。
“他能说什么呢,不过我爱怎样就怎样而已。你也不瞧瞧自己,都什么身份,舍得纡尊降贵坐到我这破车里头来。”
他的笑容像是最优雅的神仙,任谁看了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个俊俏而潇洒的青年公子,居然就是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逍遥侯”煜公子!
煜公子从容自若的拿着一把玉骨折扇,搧起的凉风吹开他墨染似的乌鬓,更加显得逍遥自在,连名带姓的叫了对方:“司徒漠,可不要嫌我这破车配不上你的身分。”
坐在煜公子对面的司徒漠,正是掌管天下刑名法律的“无极侯”!
逍遥侯和无极侯,这两个名满天下的侯爷,居然不在那个宫禁森严的皇城里,而一起挤在这辆吱呀作响的破车里,大摇大摆的经过京城里最热闹的市集。
“什么破车不破车的,有你那无边的法力,就算是沙漠里也可以开出花来。”司徒漠严肃的脸总是不苟言笑,使人一看就望而生畏:“听说陛下派你北巡,我不能一同前往,当然来送你一送。”
停一停,四下环顾一番,皱眉道。
“就这么少行囊,能行吗?”
煜公子笑道:“这样刚好,再多可不行了。行走天下,倘若连家都得一起搬了,那还能去得成哪里?”
以天下为家,以山水为地,以虫、鱼、鸟、兽为友,这天下之大,恐怕能像煜公子这样洒脱的人可没几个。
他那双山水氤氲的眸子里有天地的灵气,水灵灵的模样就像是造物主的杰作,任谁都模仿不来,任谁都越不过他去。
司徒漠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恐怕还没有谁比司徒漠更了解这个半人半妖的煜公子,也没有谁比煜公子更了解这个墨守成规的司徒漠,这次北巡煜公子连他爹东方宰相都没有去拜别,独独驱了一只白雀到无极侯府里去邀司徒漠相见,可见两人的交情有多么深厚。
煜公子邀了,他也就来了。
司徒漠正想说什么,忽然煜公子折扇一收,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司徒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见煜公子闭上了眼睛,脸庞发出微微的光芒,彷佛感应到司徒漠所不能发觉的什么。过了片刻,煜公子再次睁开那双迷人的眼睛,脸色却变得与之前不同,淡然道:“天上界出事了。”
天上界指的不是仙界,而是极北之地四大妖族之一所统治的极乐宫,由于琼楼玉宇,绵延无绝,冰雪晶莹,花鸟芬芳,彷佛是人间仙境,因此得了“天上界”的美称。
司徒漠学识渊博,虽然妖族不是他所管辖的份内之事,但也懂得煜公子所说的“天上界”。不过他并没有将这回事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妖族不就总是相互杀伐的吗?尤其这几年来天上界可没有少过纷争。你就像以前一样,睁一眼闭一眼,他们倘若只是互相残杀,没有杀伤到凡人的性命,过了也就过了。”
“这次不一样。”
煜公子居然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所感知的事情不但让他觉得不可置信,也相当匪夷所思,这次的风波可不是妖界之间的相互杀伐:“这次是……人诛妖。”
类似的事情,并非没有前例。
据百妖卷记载,“天上八荒,地下六合,四方妖魔与人共生。阴阳互生流转不息,人间三界自有轮回,若得诛千年修为化人的大妖,诛妖者能以人成仙,长生不老,法力无间。”,历代以来,诛妖师莫不以诛妖为己志,人妖殊途,那些千年修为的大妖妖力高强,从未输在诛妖师的手下。因此,诛妖师顶多就是杀死一些为祸人间的小妖,对于那些修行千年、吸收山水灵气的大妖,也得相安无事而已。
可是极乐宫是四方妖族当中,坐守北面的北之妖族,远远不是那些为祸人间的小妖可以相比,诛妖师再怎么法力高强,怎么也闹不到极乐宫里去才对。
“嗯?”司徒漠不明白。
回应司徒漠的疑惑,煜公子明亮的眼眸与司徒漠四目相对,摇着扇子缓声道。
“天上界极乐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