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尚平脑海中一直印刻着一个儿时的场景,父皇生辰各宫皇妃和诸皇子绞尽脑汁想博君一笑,只有自己母妃的月华宫冷冷清清,母妃还是一如往常静坐莲台上默念梵文,或者长歌一曲而后大哭一场。他们月华宫常年人迹稀少,母妃不同别宫妃嫔来往,其他妃嫔也对母亲避之不及,除了每年母妃生辰父皇驾临,除此之外月华宫是皇宫内最默默无闻所在。而南宫尚平也是常年受冷遇,直到四皇子南宫少卿登位之后,南宫尚平才被封为亲王,备受荣宠。
潮湿的天牢里滴滴答答从岩峰里渗出的水滴,一滴滴仿佛记忆的年轮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杜蔚然吗?”南宫尚平终于睁开眼睛泰然面对圣帝:“因为他让我看到了人最本真的贪婪和欲望,和她在一起我能做最本真的自己,我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因为她底线之低正好满足了我贪欲的诉求,这不就是物以类聚,轻松和自在是跟她在一起最无法替代的感受。”
南宫少卿屹立不动,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仿佛有丝丝波澜在跳动,他心里知道自己何其心狠,当初将杜蔚然作为牵制十一弟的棋子,无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意,也忽略了这个女人疯狂起来的威力。
南宫尚平倾泻完长期压抑在内心的真情实感,整个人感觉轻松了很多,他用双手捂住脸庞沉寂了片刻,终于昂首站了起来,说道:“圣帝,我的哪一条罪过都够死罪,您下旨吧,我甘愿引颈受死!”
南宫少卿沉静的眼眸中好似有星光波动,冰封般的内心也有柔软的触动,他好像又看到远处蹒跚学步的十一弟摇摇晃晃地跑向自己,嘴里喃喃地叫着“四哥”。
“死是懦者的行为,你做过的罪责自己亲力偿还,才是大丈夫所为!”说完,南宫少卿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侍卫疾步相随一众离开天牢。
南宫少卿没有再难为杜蔚然,把她关在冷宫一隅,不杀她已经是南宫少卿的极限了。当初杜蔚然弑杀南宫一族的恶行,饶她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
杜蔚然在冷宫的栅栏前让侍卫传话求见圣帝,南宫少卿知道后,口谕:“此生与她不复相见!”
帝王的狠绝岂是一个女子能够承担的,自此后杜蔚然疯疯傻傻,每当夜深人静时冷宫内不时传出凄惨的哀求,女人终究败在了“情”之一字。
萧谷雪一行三人回到了南越国,萧伯南当晚就设下华丽晚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宴席上萧谷雪一袭华服依偎在父皇身旁,悄生生地将一行见闻悉数讲与萧伯南,南越国王一脸宠溺地望着宝贝女儿。
萧谷雪将与南宫少卿的相遇粗略地透漏了一些信息,她观察着父皇的神色,心内有些忐忑不安。
萧伯南早就耳闻青蠖族圣帝的谋略和野心,他听出女儿对南宫少卿有了不同寻常的情意,他的心“咯噔”一声沉入谷底,但是他并没有表露任何意见。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如此心高气傲的兰卿公主从没有对任何异性动过心,这次非同小可,自己必须从长计议。
夜深了,萧谷雪回到自己宫中,内心深处还是犹如小鹿乱撞平静不下来。宫女们已经将沐浴汤放好,上面撒下御花园开得最艳丽的花瓣,然后服侍兰卿公主萧谷雪沐浴。氤氲的热气升腾在浴池的上空,萧谷雪被热气蒸腾得通体舒畅,脸色红润,汗水伴随着浴汤缓缓地流淌在光洁的肌肤上。
“公主,公主——”刚跑进来的碧珠平稳了一下气息,临至萧谷雪旁低语道:“我听墨大人讲,就在咱们回宫前车越国的太子亲率使臣前来咱们国为自己求亲,听说求得就是公主您,做车越国的太子妃!”
“什么?”正在沐浴的萧谷雪仿佛惊乱了一池春水。
夜色昏沉,她着一身干爽的绯色羽裳步出芙蓉泉,屏退众人只留下贴身婢女碧珠在侧。
“碧珠,你说父皇会同意吗?”萧谷雪一双明眸楚楚莹莹地盯着烛光出神。
碧珠当然知道公主的心思,劝慰道:“国王一定会尊重公主的意愿,他这么疼您,绝不会忍心让公主受半点委屈的。”
风吹帘动,凤仪殿内烛火渐灭,暗影婆娑浮动在寂静的殿内,也浮动在夜不能寐的萧谷雪心上。
“他会来吗?如果不来,我该怎样向父皇表明心迹?”种种疑虑搅乱了自己无法再平静的心湖。
她吹了一夜的风,第二天就病倒了。萧伯南疾言厉色地训斥了凤仪殿的宫人,众人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哆嗦。如若不是因为公主被他们服侍惯了,时下正是用人之际,一众宫人才幸免苦刑,只有将功补罪,尽心竭力照顾公主。
初夏的御花园各类花种争奇斗艳,蝴蝶飞绕,沁香扑鼻,亭台楼宇飞檐瀑布,湍湍的水流声中一排仙鹤轻点水面昂首悠然地漫步在溪流旁。
病体初愈的萧谷雪坐在一片桃花林下,飞舞的桃花瓣迎风回旋缤纷然然簌簌而下。碧珠关切地劝慰道:“公主,别在风口处坐太久,小心风吹了头,公主,咱们回去吧。”
萧谷雪的一场病让本就窈窕的身姿更显瘦弱,她晶亮的双眸里落寞神情更显楚楚动人。原本横刀立马、飒爽英姿的兰卿公主如今已无往日神采,变得患得患失,病容的小脸显得整个人蔫蔫的。
自从离开南宫少卿已经半年有余,至今他根本没有前来南越国提亲,也没有丝毫消息。什么事情也提不起萧谷雪的兴趣,原本好奇心重,做事兴致勃勃,冲劲十足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的落落寡欢,沉默不语。萧伯南已经委婉推辞了车越国王子的求亲,可是他的宝贝女儿仍旧柔肠百结,你一问深了她就一双泪目望着你,让萧伯南十分着急。
而这边的南宫少卿一心整顿朝纲,发展军工业,这次的叛乱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唯有自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对于给萧谷雪的承诺早已无暇顾及,每当夜阑深静时这份思念一旦涌起,立马被河山待整,拓展疆域的野心死死地掩盖而去。
萧谷雪的相思病症无人敢明说,毕竟对于皇族中未婚女子的名誉谁也不敢挑衅。而萧伯南阅人无数,经对她身边人的审问,他早已了如指掌,看着自己的女儿为情所困,日益消瘦,他决定出兵讨伐青蠖族。因为他明白大到国与国的交往,小到人与人的关系,平衡技术至关重要,如若想手握话语权,实力就是竞争的铁拳。
青蠖族接到急报,南越国军大军压境,南宫少卿决定御驾亲征,他一身铠甲戎装站立在烽火台上,眼前江山如画,他雄征四野的雄心开始了。
南宫少卿早已练兵多日,南越国不来,他也要打过去,踏平了南越版图向南再扩张将是一马平川,无人匹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