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冷笑,“给你,不如烧了。”
“和长公主做的一样”秦北渊问。
薛振倏地抬眼摄住秦北渊的脸,浑身气势如同钢针一般刺向殿中央的白发宰相,“什么意思”
“陛下找不到的画,长公主亲手烧的。”
“她”薛振下意识从喉咙里迸出一个字,又被他自己硬生生掐断话头,冷冷道,“诛心还是你秦北渊更擅长。”
秦北渊不冷不热地回应,“怎么比得过陛下。”
薛振眉目森冷地盯了秦北渊半晌,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凭冲动行事的孩子,只将目光收回,无情道,“画是朕留着睹物思人的,秦相若想,便寻别的办法去。”
“陛下这画是杀人越货所得,画中人更是因你而死。”秦北渊尖锐道,“长公主若在世也会将画讨回去否则她为何将原作烧毁”
薛振反唇相讥,“皇姐会想让你留着画她从见你第一面开始便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
秦北渊沉默了片刻。
倒不是被薛振戳中痛脚,他在想其实自己原本是不必非要走和昭阳相悖这条路的。
是他自己认为这样对庆朝社稷更好,便做出了这般选择。
于大义而言,秦北渊至今不曾后悔。
可昭阳病重又饮毒欣然离去,却是秦北渊再怎么聪明也算不到的。
如今将他束缚在这丞相之位上的,仍是余存的理智同责任。
昭阳已走,被她抛下的人人却不能跟着一走了之。
若论起来,秦北渊心中多少有些怜悯薛振。
薛振是受人诓骗挑唆,一碗毒药送进了昭阳肚子里,等他长大、成熟,自然会追悔莫及;可秦北渊不同,他向来知道自己一切所作所为出自本心,也不会后悔。
“可每年能见到她归魂的是我,而非陛下。”秦北渊静静道。
薛振颊边肌肉瞬间便咬紧了。
秦北渊接着问,“陛下莫非一直以为,长公主饮下你亲手递去的毒药时仍然无怨无恨”
他声音平静,言辞却咄咄逼人、字字见血。
“秦相莫非真以为这世间有鬼魂”薛振终于反击,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每年于皇姐生辰见到的她,难道不只是你想见的幻象”
秦北渊却并未被踩中痛脚,“陛下忘了长公主是被谁带回汴京的吗”
薛振阴鸷着神情,却不接话了。
庆朝原本是有国师的,但国师死时薛振年纪不大,只从长辈口中听说过国师是个有大造化、能通鬼神之人。
乃至于后来在两任皇帝之间一肩挑起国之重任的,也是这位国师不知道从何处带回汴京、记在先帝名下的昭阳长公主。
过去三年中,秦北渊所见的昭阳幻象栩栩如生,据他所言还能走会笑,只是不愿意同秦北渊说话。
可薛振只能反复在夜间梦到从前的事情,仿佛被昭阳摒弃,这同她生前截然不同的对比怎能叫他不嫉妒得发狂
“将画给我吧。”秦北渊说。
他的态度平静得就像是在念一道无关紧要的奏本,声音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波澜。
薛振收紧了手指,复又缓缓展开,紧绷的神情放松开来。他隔空轻抚着画像上的美人面庞,突地一笑,“朕差点就叫秦相糊弄过去了。”
秦北渊定定看着薛振,黑洞洞一双眼里毫无温度。
“就一句话,朕送给你。”薛振慢慢地将画重新卷起,动作很是温柔珍视,“生前你得不到的人,死后也一样得不到。”
夺画之争,站在庆朝权力巅峰的两人终究不欢而散。
殿中又只剩下薛振和大太监两人后,前者边将画像收起边冷冷道,“秦北渊什么时候知道仿作在朕手里,又怎么知道皇姐那幅原作是被她烧了的,去查。”
另一头,秦北渊空手入宫、空手出宫,面无表情地询问身旁属下,“楼苍去了几日回报呢”
“走了已有六日,回报一封,说公子行踪已远,他动身去追。”
秦北渊握住坐骑缰绳,微微一垂目,吩咐,“他反应不对。”
属下微微一怔,很快便道,“那属下派人去追”
“他再回信,拿来给我。”秦北渊抚过马鬃,他笃定地说,“长水镇有事勾住他了。”
昭阳走后,楼苍在什么事情上再这么上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