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静静地在床边守着顾南衣,拇指偏移两分按在她的手腕上探着脉搏,生怕一不小心那跳动便会消失。
顾南衣的脉搏一向细若游丝,今天却不一样。
她的手腕皮肤发烫、脉搏跳得飞快,整个人好像刚刚绕着汴京城疾跑了一圈一样,汗水流个不停。
就仿佛,她在昏睡中仍然经历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一般。
楼苍再度回转的速度很快,身上带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见薛振将沈其昌尸体送回,宫中又毫无动静,是因为沈其昌计谋失败。”楼苍冷声道出审讯结果,“所以他想拉人陪葬。毁去虫笛能就让蛊虫狂暴,折磨宿主到死亡为止。”
“他要是有本事,应该拉薛振陪葬。”秦朗冷笑道。
还不是因为进不了皇宫,所以柿子捡了软的捏,觉得杀了顾南衣、令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地经历折磨,也能回本
楼苍道,“但他不知道顾川还活着。”
秦朗没有接话。
虽然顾川说他能解除宣阁二十几年前施加的李代桃僵之法,便可以将圣蛊安然取出,薛振也不必立刻暴毙而亡,怪病虽会在他身上出现,但过程缓慢,能捱个数年,甚至若奇迹发生,还能治好。
但虫笛仍然被作为备用的办法留了下来,众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它的存在。
万一顾川失败,最后还是得用上老办法。
沈家家仆尽管一知半解,但也算误打误撞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虫笛被毁,兴许就真的只剩下孤注一掷相信顾川的法子了。
静默了半晌,秦朗才说,“顾川需要两天时间准备。”
但到现在,时间才过去一天。
顾川赶到的速度几乎是最快的,他没有别的事务缠身,又住在离长安巷不远的地方,听见轰鸣巨响便往长安巷赶,便见到了一半都成为废墟的院子。
他长出了口气,飞快往院中跑,不敢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姑姑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顾川此番来京,身上带着能准确搜寻不渡的蛊虫,它们此刻正疯狂不安地在竹筒中翻滚,好似已经预见了什么。
护卫们不明就里见生人硬闯,还和顾川交手了几招。
还是楼苍听动静转头喝止众人,让顾川入了内。
顾川焦急地检查了顾南衣的情况,又听罢秦朗简短的解释,面色不豫道,“我尚未准备周全可此时也不得不取蛊了。我原打算先解了李代桃僵,再取不渡,这样对小姑姑伤害小一些。可现在不渡暴动,就算尚未万事俱备,也需得立刻取蛊了,否则别说圣蛊无法活取,就连小姑姑的性命都要受到影响。”
“什么影响”楼苍逼问。
“自然是死了”顾川生气道,“而且还死相丑陋、痛苦不堪,因为蛊虫狂暴后会在人体内四处乱钻啃噬,万蛊噬心听说过没有”
楼苍被吼了一顿,不说话了。
秦朗沉声问,“你需要什么”
顾川发了一通脾气,整个人冷静不少,他急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道,“让梁院判速来,我需要他协助取蛊,另外我歇脚处的东西都要取来,再力所能及地替我准备这些药材”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最后仍旧是眉头紧皱。
“我去办。”秦朗道。
“不用。”
“不行。”
楼苍和顾川几乎同时制止了他。
顾川扭头看了一眼楼苍,直白地道,“小姑姑身上的母蛊暴走,你身上带着子蛊,不要离开她身边,多少有些用处。”
楼苍则是道,“时间紧迫,这些珍贵药材只有从宫中最好取,外头买不到。”
电光火石间便分完了工,顾川一掀袍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变戏法似的取出不少备用的器具,大多数看着都稀奇古怪,显然是只有南疆人才会使用。
“我要在小姑姑身上取两重蛊,个中凶险自不用说。”顾川边忙活边说,“常人便是同时生了两种病,大夫开药都得小心着来。她唯独记得的人是你,说明你是她最中意的人,如果有个什么万一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秦朗眼也没转,他凝视顾南衣片刻,慢慢道,“遇见她以前,我根本算不上是个人,甚至还比不上路边见谁咬谁的一条流浪狗。”
他停顿了一会儿,将顾川的问题抛了回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顾川这才终于抬头看了秦朗一眼,简短地应了他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