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太后在旁瞥见画上人像,欣喜地道,“画得好,赏。”
沈贺之立刻注意到刚张嘴想说话的小皇帝将嘴闭上了。
不论小皇帝先前也是想夸奖他,还是和昨天一样找他茬,沈贺之都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自觉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圆满的沈贺之当日回家便将好消息告诉给了沈其昌,沈其昌任儿子献殷勤了一晚上,也没告诉他自己拜托昭阳的是什么事情。
直到第二日沈贺之在宫门口便被一个叫福林的太监接引走后,才知道自己捡了一件什么好差事。
他竟被直接安排到了昭阳长公主身边待命
一般来说,会这么做的都是受宠的貌美妃子,目的是想要多留下一些自己的倾世画像。
可沈贺之摩拳擦掌数日,昭阳就将他当做普通的宫人一样使唤,几日下来干得最多的居然是研墨和端茶倒水拿书的活儿。
沈贺之书香门第,家世深厚,对墨的研究很深,研墨这点上很得昭阳的欢心,也因此得以长久立在她的案旁侍奉。
沈贺之常常借着这机会悄悄观察昭阳的模样,可每每试图提笔将她留在纸上时,结果却都同第一次一样。
这原本只是纯然欣赏的观察和揣摩,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很快演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沉沦。
夜半时分,沈贺之悄悄步入殿中,将参汤送到昭阳身旁,瞅了一眼砚中残留的墨,无奈道,“殿下该歇息了。”
昭阳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是移手用朱笔末端在砚台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是要他研墨的意思。
沈贺之磨磨蹭蹭地拿起墨锭,消极怠工地磨了两圈,忍了又忍,在昭阳将将合上一本折子时,忍不住插嘴道,“您至少将参汤喝了。”
他顿了顿,犹觉得这话的威力不够,赶紧接了下面半句。
“否则我明日就给父亲和梁院判告状了”
昭阳本来充耳不闻去取下一本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她笑了笑,道,“在我宫里,威胁起我来了”
沈贺之早将昭阳的脾气摸清楚,知道她不是在生气她笑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又不是笑面虎的性格。
正是因为如此,沈贺之难得将她逗笑时,总觉得分外自豪,心里跟泡了蜜罐似的。
“喝口参汤的功夫,又不耽误您多少时间。”他大着胆子道。
昭阳轻出了一口气,将笔搁了下来。
福林适时地插嘴道,“参汤从出御膳房到进殿已验过三次,均是无毒。”
昭阳颔首,将参汤取到面前,却没用勺子,而是像饮酒似的抬头便灌了进去。
那碗是真的不大,虽价值千金,但两三口咽下去是真的不难。
在一旁的沈贺之目瞪口呆又嘟嘟囔囔,“您连这几口汤的功夫都要省。”
昭阳将碗放下,拭了嘴角淡淡道,“还有废话研墨。”
自有一旁的宫人轻手轻脚地过来将已经空了的碗端走。
沈贺之撇撇嘴,想着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废话,低头认真研墨打起下手来。
虽然做的是平常人家中书童侍女的活儿,但想到这些墨是要被昭阳长公主用在国家大事上的,沈贺之顿时便浑身充满了力气。
不过这墨需要得再多也不过一个砚台,很快沈贺之的用处就到头了,他退开两步想了想,又勤快地上前给昭阳续了茶,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一眼。
此时已是丑时过半了。
沈贺之担忧地望着仍伏案阅文书的昭阳,心中转着念头想找一个能劝动她去休息的法子。
可昭阳显然是遇见什么难办的事情,已在手头那一卷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眉头轻轻蹙到一块儿。
沈贺之没立刻打扰,边打着腹稿边等待。
风从窗外温温柔柔地刮进殿内,带起像是有人哭泣一般的呜呜声。
沈贺之几乎都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殿外传来了嘈杂的声响,顿时一凛清醒了过来。
“有刺客”外间的侍卫高声喊道。
“护驾”沈贺之吓出一身冷汗,快步往昭阳身旁走去,紧张地护卫在她身旁。
昭阳放下了文书,疲倦地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感慨这些刺客来得不是时候、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手无缚鸡之力,挡我面前做什么”她吩咐道,“退我身后去。若是你受了伤,我和太傅怎么交代”
沈贺之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两名不知道从何冒出的侍卫提着远离了昭阳身旁。
殿外的打斗声很快便停了下来,有人匆匆从殿外进来,浑身浴血地禀报道,“殿下,刺客已尽数伏诛”
“活口呢”昭阳淡淡地问,“招供没有”
侍卫迟疑了一下,“他们口中藏毒,没来得及留下活口。”
沈贺之心中一紧,心想这些恐怕是专门做杀手刺客一行的人了。
昭阳扫了一眼阶下的侍卫,又问,“为何是你来复命侍卫长吴谦何在”
“侍卫长负伤,起不了身,令属下来回报。”
昭阳不置可否,“他是负伤,还是已经被你杀了”
原本觉得危机已经过去了的沈贺之心神大震,抬头盯住了阶下那名面容声音都相当陌生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