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却一丝惊愕和震动也没有,只是低头又瞧了瞧秦朗的画。
“你不质疑”秦朗皱眉。
“证据确凿,再不可能也是可能。”顾南衣道,“不过我自诩记忆好,算是半个过目不忘,却不记得见过你。”
秦朗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想,要是你不相信,我再说点别的取信于你”
“说来听听。”顾南衣打断了他。
秦朗“”他飞快思索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最后先挤出来的一句是,“我知道你手上有旧伤。”
顾南衣尾音上扬地“哦”了一下,倒是很坦然地将自己的手掌翻开给秦朗看了。
秦朗几乎连那几道伤疤纵横的规律都记得清楚分明,不知道耿耿于怀地摩挲亲吻过多少次,恨自己那时候不能在场保护她。
“是你从前遇刺的时候留下的,因为你徒手去抓了刺来的凶器。”他闷闷不乐地说,“如果有我在,根本不会让你受伤。”
顾南衣收了五指,不以为意地道,“留住性命就比什么都好,这伤平日也看不见,你不提,我都忘了。”
“你忘归你忘,我反正忘不掉。”秦朗哼了一声,又立马闭了嘴,对自己清脆的男童声线很不满意。
“还有什么”顾南衣看了他一眼,问。
秦朗骤然回忆起昨日入殿时闻到的血腥味,“你生病了”
“思虑过度罢了。”
秦朗盯着她看了两眼,直截了当地道,“苏妩今年几岁”
“阿妩才八岁,要嫁人还早了点。”顾南衣半是调侃地道。
秦朗的心却沉了下去。
苏妩八岁时正是新历九年顾南衣最初开始发病那一年。
“梁院判呢”秦朗不假思索地道。
“梁御医,自是在太医院里。”顾南衣道。
秦朗愣了愣,想是梁院判这时候还没来得及升官,也不纠缠这个问题,直接道,“我能不能见见他”
顾南衣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再说一件能取信于我的事,我就允你。”
秦朗不得不又在自己的记忆里挑挑拣拣了片刻,才选了一个出来,“你不会喝酒。”
顾南衣笑了起来。
“我是没有时间喝、没有酒友相陪,所以才不喝酒,可真要喝起来,寻常人可不是对手。”她轻轻扬了眉梢去看秦朗,“你知道这样多关于我的事,这件却会弄错”
秦朗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顾南衣的促狭表情,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原来你骗我
被一骗就是好几年的秦朗深受打击,不由得想起顾南衣失忆那几天似乎对吃食也可有可无的态度来。
顾南衣在这种她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倒是真能耍手脚。秦朗咬牙切齿地想。
“拿着这个。”顾南衣突然道。
秦朗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来,见到那是一枚美轮美奂的玉印,翻了个个便能瞧见底下是昭阳两个字。
这是顾南衣的私印。
“宫中除了陛下和太后的住处你都去得,”顾南衣意有所指地道,“见梁御医自然也可以。”
秦朗抿抿唇便将玉印收下了,但他还是强调,“我对其他人没兴趣,见梁院判也是为了你。”
换作二十岁的秦朗来说这话还算得上是严正敬告,换成现在连少年也算不上的小豆丁来说就很不是同一回事儿了。
顾南衣笑着摸了摸秦朗的脑袋,不置可否道,“去吧,迷路记得问路。”
秦朗没躲她的手,乖巧地被摸完就转头走了。
他倒是察觉到方才就算宫人內侍尽数起来,顾南衣身旁也有几个气机潜伏在旁,像是隐藏身形的护卫者。
不知道楼苍是不是也在其中
秦朗很快就找到了太医院。
同他一个年纪的男童在宫中是找不出几个的,既不是皇帝,又穿着一身贡品的华服,自然没人招惹他,反倒一个个恭恭敬敬地指了路。
反倒是太医院门口时,秦朗被稍稍阻拦了一下。
可当顾南衣的玉印被亮出来的时候,整个太医院便顿时一肃,好像是顾南衣亲自莅临似的气氛紧绷了起来。
院正亲自赶来迎接,带着笑意问道,“小公子是要找梁御医太医院中现有三位御医姓梁,我这就让他们都”
“抠门的那个。”秦朗打断他。
院正立刻就领悟了,“我明白了,小公子稍等。”
梁院判这时还是梁御医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带到了秦朗面前,也不知道同僚们为何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迎着头皮对秦朗一礼,“微臣”
秦朗对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冷着脸对其余人道,“你们都出去。”
太医院众人只犹豫片刻便在院正的领导下鱼贯而出,谁也没敢得罪带着昭阳长公主私印的秦朗。
那玉印几乎从没离开过长公主身边,却就这么轻易地交给一个小孩儿,想也知道是不能得罪的主子
等太医院众人离去后,周围就只剩下远远的几道气息了。
秦朗估摸着距离,小声对梁院判道,“顾长公主生病了。”
梁院判前几日刚刚给顾南衣看诊过,挠了挠头,不疑有他地道,“殿下前日是咯了一口血,但看脉象既非中毒也无病症,大约是心力憔悴呕心沥血所致,微臣已开了安神方子,又辅了药膳,假以时日应当有所帮助。”
“不是毒,也不是病。”秦朗道,“如果是南疆蛊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