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山中的道观名为三清观,供奉的是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灵宝天尊三位上仙,乃灵祐帝在位时下旨修建的。灵祐帝痴迷长生之事,对道家多为推崇,当年宫中设立多处炼丹布道之所。道门在灵祐帝一朝得以发扬光大,及至当今圣上登上大宝后才逐渐衰弱凋零。
老汉沿着武陵山中道走走停停,时不时甩甩身上的虎皮大氅通通风,时不时擦擦额头的汗珠,时不时靠着大树歇歇脚,时不时抬头仰望前方。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老汉到了三清观门外。老汉站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袍,擦干了额头,呼出了一口气后,伸出右手拉起门上狮子口中的圆环扣起门来。敲门声厚重有力,门外槐树上栖息的麻雀呼啦啦一群黑压压的飞向空中。
三清观后殿正在静坐的凌云道长忽然对候在一侧打盹的徒弟阿三道:“阿三,去开门吧,有客至。”
阿三被这一声呼喊惊着了,瞌睡虫立马不翼而飞了,称是后旋即跑出禅房绕道去前殿开门了。等阿三打开了道观的门,发现出现在眼前的老汉是他的熟人。他惊喜地喊道:“黎叔,你怎么会来?”
老汉只是点点头,问道:“阿三,凌云道长在哪儿?”
“师傅在禅房静修。”
黎老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凌云道长的静修之所。进去之前,对紧跟着他的阿三道:“我许久不曾来,不知道有没有口福尝尝观中泡的毛尖茶?”
阿三立马回道:“观中我泡茶技术最佳,我这就给您和师傅泡茶去。”说完,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黎老汉轻笑一身,进入了禅房,随后将门关上了。对着坐在蒲团上的青年施了一礼道:“郡王,老朽许久未来,不知您近来可好?”
凌云道长神情漠然道:“好与不好,均困此观,有何区别?”
黎老汉道:“郡王心中可还有恨?”
“如今命如蝼蚁,恨有何用?”
“郡王,当年楚王谋大业兵败被杀,王府众人皆被株连,您也是百般躲藏如今才能得以幸免。”
“我倒是希望当年与母妃兄长一起入黄泉,好过如今这般藏在此处,毫无作为。”
“郡王,您万不可泄气,这些年来,我们已经查出当年欺骗王爷,怂恿王爷起义,最后临阵倒戈的人是镇国公方源。郡王,若不是方源这个小人在王爷面前进谗言说先帝要毒杀王爷,王爷怎么会等不及先帝册封他为太子呢,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原本是王爷,现在却让一个宫女之子捡漏上位了。”
凌云道长叹了口气道:“或许父王没有登帝位的命,是他强求了。”
黎老汉激动地道:“王爷就算不能问鼎帝位,也可以做个威震一方的藩王。”
凌云道长沉思了片刻道:“黎师傅,你说父王被杀王府被株到底是谁的错?父王听信谗言不得善终连累了家小,卷入帝位的各皇子均有所损失,谁也不是得意人,你觉得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就舒服满意吗?”
黎老汉无言以对,未发一言。良久,他颤颤地开口道:“郡王之意是不准备报仇了?”
“不,”凌云道长道,“我当然要报满门被杀之仇,不过我不准备冲锋陷阵,就让当年那得利的两方互相撕咬,我们只要在后方看戏就好了。”
“郡王是想渔翁得利,此法妙极。本来我今日前来是想向郡王回禀慎王府的动向的。”
“哦,”凌云道长有些好奇道:“我这堂兄一向是个诸事不管的主,这次所谓何事?”
黎老汉笑道:“郡王有所不知,慎王爷就算躲到这偏僻之地仍有人不想放过他。前阵子京中下旨指婚慎王之女与裴国公长孙,王之女年仅十岁,而裴家子年已十六。”
凌云道长嗤笑道:“百姓常羡帝王家的富贵堂皇,却不知那背后的阴谋诡计有多伤人。”
“郡王所言甚是。慎王近来在寻找种植番薯的能人,我那小孙儿被人哄骗几句说漏了嘴,我本来不知该怎么应付过去,现在看来我们要助慎王一臂之力,郡王以为如何?”
“哈哈,我这堂兄突然理事肯定是不想让人随意宰割,这样正好,对手要旗鼓相当争斗才有意思,一方强一方弱那也太无趣了,我们就等着他们将那些国公府卷入争斗中,等着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
“郡王,那番薯种植之法?”
“母妃祖上曾有先辈官至大司农,也曾著书传给后人,当年王府中有许多农事的陪嫁书。不过我那时不爱看,二哥倒是喜欢跟表哥探讨这些,表哥那时还说二哥以后可以继承外祖家的祖志做大司农,舅父那时还曾拿着木棍追着表哥打,表哥吓得抱头鼠窜。王府出事后,我仓皇出逃,原本没有机会带走那本《农事录》的,可后来经转流连辗转飘零,事事淡漠后,我忍不住重回故地,在故人手中拿回了它。”
“看来是老天要镶助郡王。”
“但愿老天垂怜,黎先生你要靠这种番薯之法得到慎王重用,为我们以后的大业做准备。”
“是,郡王。”
两人话毕。不多久,阿三端着两杯刚沏好的毛尖来到了禅房。喝完茶后没多久,黎老汉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