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慎王府上下都换上了素服，大门、庭院、房廊、厢房里的朱色物件都收进了库房，正门处原来挂红灯笼的地方也替换成了白灯笼。原本的欢声笑语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萧瑟之音。
炭火烧的正旺的书房里，慎王爷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嘉禾世子在书桌前走来走去，如玉公子则对着门外的厚雪出神。
“父王，要不要找京中打听一番，启王叔怎么好端端的殁了呢？”嘉禾世子对着写奏章的慎王爷问道。
慎王爷抬也没抬头，手上的笔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官方通报是：启王雪日外出打猎，不慎惊马，马踏而亡。”
“朝廷的通报也太敷衍了吧，哪儿那么巧就惊马了，启王叔又不是不会武艺，皇后娘家可是武将世家，启王叔身边怎么可能没有跟着高手，这事怎么着都是有猫腻。皇爷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
慎王爷停下笔来，训斥道：“休得胡言，你以为在王府就可以为所欲为，想说啥就说啥吗？注意分寸。”
“父王，您说说嘛，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皇爷爷是什么态度？他要是心里有你启王叔的位置，那就会严查不怠，不然他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实话，慎王爷也摸不准自己那个绵软忧柔的父亲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要是就这么草草了事，那得多吓人，万一哪天有人要对我们家动手，是不是也弄出个山石滑坡、不慎惊马的事糊弄过去啊！”嘉禾世子想想就怕。
慎王爷闻言，心里一怵，沉默了下来。
一直在看雪的如玉公子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看了看面色不佳的父子俩，说道：“王爷还是和京中联络一番打听一二吧，就算不能得知真相，知道一些细微末梢的消息也是好的。皇家的意外从来都不是意外，只是人为的巧合。王爷，你觉得呢？”
慎王爷叹了一声：“我之前已经吩咐平安安排几个陌生面孔进京了，不过这冰天雪地的，官道也不好走啊，上次山体滑坡的路段还没有修好呢！”
“这种时候，王爷还是动用一下京中的人脉吧，派人前去耗时太久，消息太滞后对王爷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是让本王与舅兄联系，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慎王爷有些犹豫。
“现在京中人的视线肯定集中在京中大员的动向上，王爷您这口冷灶估计没啥人盯着，就算盯着又怎么样，谁规定您不能和自家亲戚往来了。”
“有理，”慎王爷点头，示意嘉禾世子取来特制药水，写完书信后抹上了药水，字迹消失不见了之后，才绑在信鸽的腿上，示意平和拿去放飞。
“王爷，你和皇后娘娘关系怎么样？”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慎王爷脑中凸显几个画面，有年幼时淘气被皇后惩治抄写《孝经》；有被宫人苛待时，皇后杖打不法奸佞；有姐妹兄弟争论大打出手时，皇后秉公处理。他心情复杂道：“皇后虽然强势，但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在宫中那些年，父皇偏宠贵妃母子，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过的其实也不容易，好得皇后把宫闱治的服服贴贴。我其实是感激她的。”
“那王爷不去多写一封家书给皇后娘娘，再准备一些调理身子的补品送过去，娘娘现在肯定悲痛欲绝，王爷您此时的作为对娘娘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皇后娘娘会不会疑心我别有所图？”慎王爷忧虑道。
“那王爷就准备两份吧，一份给皇上，一份给皇后，这样娘娘就不会疑心了。”
“好吧。”
“王爷不如让陈老爷的商船走一趟，一来送物上京，一来贩售一些新鲜蔬菜。”
“公子说的有理。”
嘉禾世子看着父王和如玉师傅在那儿聊着，感觉自己的父王如鸡仔一般听从鸡妈妈的吩咐照办。他正看的入神，如玉公子突然正色道：“目前我们还要等京中的消息，不能轻举妄动，当务之急，王爷也要排查一下王府中人，确保府中没有潜藏的凶徒。启王之事王爷要引以为戒。”
“我们不是要等京中的消息吗，怎么现在要排查王府人员了？”嘉禾世子有点迷惑。
“启王殒命这件事不管背后设局的人是谁，他身边肯定也有眼线，不然武功高强的启王怎么那么容易就落马了，落马后怎么就没有一个人上前救助呢？他们不怕被株满门吗？”
嘉禾世子被如玉师傅的三连击打的无言以对，他脑子清明了，也知道内贼的可怕之处。他请示完自己的父亲后，带人下去查验府中各人卖身契了，并且还巡视一番府邸围墙，看有没有不牢固不结实之处。
书房里只剩下慎王爷和如玉公子了。如玉公子叹了一声：“王爷，你要加强警惕，早做准备啊！”
“是啊，连皇后嫡子说没就没了，更不用说我这个藩王了。”慎王爷凄苦一笑。
“王爷虽然借由陈家和京中搭了点关系，可还是不够，这次事件他们可没人给王爷提醒。王爷还是要培养一批人手，送入京中打探消息。不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还会发生的。希望陈老爷这次上京，他身后的靠山能给王爷传点有用的消息。”
“多谢公子费心了，这个消息真是震的本王措手不及。”
“冬日雪大，不知又有多少孤儿乞丐饿死冻死，王爷不如发发善心，施点粥，为他们找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吧！”
慎王爷意会：“本王会派护卫统领亲自安排的，好苗子悉心培养，一般的就建个善堂养着吧。”
“不妥，”如玉公子阻止道：“那些孩子跌落在社会的最底层，孤苦无依，防备心极强，王爷突然对他们示好只会适得其反，不如让他们自食其力吧。王爷可以成立专门的私塾，孩子们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做一些私活，按照做的活领吃食，分配住所，想必他们也不会觉得王爷有什么不良企图。王爷也可以通过观察选出合适的人。”
“公子真如孔明在世，步步惊算。”慎王爷叹服。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