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胶轮拖拉机轰隆隆地开走了。

“代娇，一会儿我去你家写作业吧，我有几道几何题不会。”一个脸上都是雀斑的黑丑女孩背着个小包袱，手里抱着一叠习题卷

，凑过来说话。

因为拖拉机的噪声太大，她也跟着喊了起来。

代娇瞥她一眼，“没功夫，你要做题还不如不回来。”学校里也不是不开食堂，偏她说要回，朴顺子就跟着。

仔细看那朴顺子的打扮还真跟代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也扎着偏马尾，脖子上也系了条纱巾，不过那纱巾是绿色的，眼下这

是城里人最时髦的打扮。

可怎么看都有一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她们这几个女高中生才一下了拖拉机就成了江村里的一道风景线。

正蹲坐在门口歇晌的几位老大娘，看着几个姑娘走回来，当中属代娇的面皮最白嫩，就有人开了口。

“哟，娇娇的红纱巾真好看！”

“娇娇，这是放菜假啦？能在家呆几天？回头给你表弟看看作业？”

“娇娇……”

代娇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那个最亮的焦点。

她虽然也应了大爷大娘们的问候似的招呼，可她还是比平时急迫了些，快步向村中某个不大的小院走去。

推开吱嘎的木门，代发成正在套借来的牛车，下午要去地里送粪，“丫头，怎么回来啦？”

代发成皱着眉头，憨厚的农民一辈子摆弄土坷垃，不会隐藏情绪，尤其这二年代娇非得上高中，家里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小的

还在上小学，根本就算不上劳动力，再加上他老婆的气喘病，入了秋就一天比一天喘得厉害，现在喘弯了腰，根本都下不了地

。

十几亩地的活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代娇进院就看到了脏乱的鸡食盆子，撞到了她才买的红皮鞋上，脏了一块。

她索性抬脚把那正在吃食的一只老母鸡踢了一脚，母鸡无故被踢，惨叫着往柴垛后面跑，一群半大的小鸡仔也跟在它的后面跑

了，院子里到处都是鸡屎味儿。

“爹，我说了多少回了，能不能把母鸡圈起来！看看我的鞋！”

她埋怨了两句，挑捡着几块没有鸡屎的落脚点，钻进了西边她的小屋，这才把那背包和包袱放下，她从里面翻出了一块巴掌大

小的酱牛肉想了想，找来刀子切下了一小半放在了盘子里送到厨房里放好，剩下的又用牛皮纸包起来。

“娇娇，回来了？”代母说话就是像嗓子里有个风匣子，抽一回拉一回就那么嗡嗡的，要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她的病是生完代娇就落下的，因为家里穷那时做月子连个油水都没有，她跟婆婆堵了口气，喝了大半碗的咸盐水，就成了这样

子。

要说这病也不是治不好，就是没钱治。

代娇听到声音从东间的炕上传来，她烦闷地嗯了一声，又去背包里拿了两块蛋糕，想想又放回去了块，只拿出一块出来，送到

了东间的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