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明十分坚持,江妙妙只好抱着狗回了房间。
但睡是不可能睡的,要是陆启明死了,她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
与其继续担惊受怕,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呢!
她找来一切能用上的东西,菜刀、绳子、床单,还有打火机与一桶食用油。
如果真的到了毫无希望的时候,她就放一把火将这栋房子烧掉。
解脱自己,也解脱那些行尸走肉的灵魂。
江妙妙抱着这一堆东西坐在床上,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准备一有不对劲,就立刻冲过去帮忙。
然而过了半个多小时,只听得到丧尸走路的脚步声,却没有打斗声。
安静得让人都不敢大口喘气。
难道丧尸没法打开门出来吗?
她得去看看。
江妙妙下了地,一只手提着油,一只手拿着刀,身后跟着吓到夹紧尾巴的江肉肉。
可当她摸到门把手,准备开门出去时,发现门居然被锁住了!
“陆启明?陆启明?”
她不敢太大声,压着嗓音在黑暗里喊。
对方没有回应,显然不打算对她解释什么。
他把她锁起来做什么?知道她不会逃跑,所以故意让她待在里面出不来吗?
那他岂不是要一个人面对里面的丧尸?!
“陆启明,开门!”
江妙妙趴在门上,声音已经变成央求。
陆启明仍未搭理她,几分钟后,隔壁传来撞门声,强烈刺耳,完全盖住了江妙妙的声音。
哐哐哐,丧尸连撞十几下,最后一声巨响,她清晰的听到陆启明沉闷的痛哼。
江妙妙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团团转,根本停不下来。
她尝试着撬开门锁,拿着刀撬了半天,没撬开锁,倒把自己的手划了一刀。
想从窗户爬出去,可是拉开窗帘往外一看,院子里密密麻麻都是丧尸的脑袋。
她连忙关上,偏偏隔壁的打斗声从没停过,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丧尸大群是如何一口一口将陆启明撕碎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
江妙妙看向食用油和打火机,拿在手里。
她打开食用油的盖子,将它倒在地板上,正要点燃时,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陆启明喘着粗气,低声说:
“别出来,我没死。”
她大喜,跑到门边问:
“你怎么样了?快打开门,让我出去帮忙好不好?”
陆启明又不说话了,门外乒铃乓啷乱响,丧尸的叫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江妙妙不敢点火了,要是陆启明本来没死,却因为她放火烧死了,那不是害了他吗?
可她又出不去,看着门把手咬了咬牙关,继续撬。
别墅用的是实木大门,门上的锁也是最牢固,她不懂□□,撬了半天都撬不开。
她改变主意,搬起凳子用力敲。
外面打斗声太大,倒是没有丧尸注意她。
江妙妙砸得都快哭了。
没事儿装这么结实的房门干嘛?外面的人是进不来,可她也出不去啊!
陆启明到底怎么样了?急死她了!
凳子不好用,她想换个工具,抬起脚却发现鞋底滑腻腻的。
蹲下来查看,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江妙妙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滩温热的血液,是从门缝底下渗进来的。
丧尸的血液没有温度,气味也没这么新鲜。因此这些血只可能是……
她的心脏揪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看着门说:
“陆启明,求求你开开门……”
她宁愿跟他一起死,也不要一个人活下来,面对残酷的处境。
她害怕。
打斗声忽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
前一个轻快有力,是陆启明的。后面那堆杂乱拖沓,是丧尸的。
乱糟糟的脚步声从门外蔓延到隔壁窗户,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下去,落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江妙妙忙冲到窗边往外看,只见银白的月光洒了一地,像结满了霜,修长的人影从地上站起来,身后的丧尸们如同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跟着往下跳。
院外,还有无数丧尸正朝这边聚集而来。
数量之多远超她的想象,她根本不知道原来丧尸潮褪去后,城市里还留有这么多丧尸,多到让她头皮发麻。
人影抬头望了她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继而头也不回地跑出院子,一头扎进茫茫夜色里。
不计其数的丧尸跟在他身后,让人想起闹蝗灾时的蝗虫。
铺天盖地,无法灭绝,带给人深深的绝望感。
江妙妙站在窗前,嗓子难受得哭不出来。
站了会儿,她转身继续砸门锁。
丧尸都跟着陆启明跑了,别墅里只剩下她和狗。
她要出去,把损坏的门窗都封上,把血迹都冲掉。
现在是凌晨两点,距离下一次天黑还有十六个小时。
她决定等陆启明十六个小时。
如果天黑之后他还没回来,她就不等了。
江肉肉被吓得够呛,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江妙妙转身摸摸它的大脑袋,眼眶含着热泪。
“要是我带你一起走,你会恨我吗?”
它听不懂,拼命往她怀里缩,只想永远躲在那个安全的怀抱里不出来。
天渐渐亮了,别墅里的事物变得清晰。
隔壁房门彻底被撞坏,走廊上惨不忍睹,墙壁满是血液与污痕,触目惊心。
江妙妙找出自己从未用过的电钻和锤子,用防盗窗废料和破木板,又拆了张桌子,趁丧尸还没回来,将那里的门窗全部封死。
之后没有休息,提来一桶水,先用拖把将墙上地上都拖了一遍,换水,改用抹布逐寸地擦。
擦到一丝血腥味儿都闻不到了,她用消毒液满屋子喷了几遍,熏得涕泪横流才作罢。
做完这些已经用了一个上午,江妙妙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丧尸陆陆续续回来了,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变化。
“该吃午饭了。”
她自言自语地说,跑到楼下洗米做饭。
陆启明喜欢吃青菜,她特地把种出来的青菜全炒了,做完饭以后,将那些从他房间没收的零食也拿出来,摆在餐桌上。
江肉肉闻到饭菜的香味,冲她摇尾巴。
她喂了它几口,自己却不开动,坐在桌边望着大门,期待心里的人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看了无数次手表,眼角余光瞥见鞋架上他的一双鞋,走过去蹲下。
他鞋很大,45码的,比她小胳膊都长,看起来像两条船。
这双鞋貌似是在超市里找到的,运动款,他一眼就看中了,直接拿了两双。
在此之前,他穿得是从隔壁邻居家找到的拖鞋,男主人脚太小,他走路时脚后跟都踩在地上,被她笑话了好多次。
江妙妙回忆那个画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捧着他的鞋舍不得放下。
笃笃笃——
大门被人敲响,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抱着鞋子去开门。
门外有个高大的人影,浑身裹满淤泥,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似乎累得狠了,靠在门框上,看见她这么快开门反倒不满。
“你不怕是丧尸吗?”
江妙妙愣了一下,结巴地说:“丧尸、丧尸不会敲门……”
他噗嗤了一声,低低地笑起来,嗓音如醇厚的大提琴音。
江妙妙这时才反应过来,震惊地说:
“你回来了?!”
被那么多丧尸追,居然全身而退?
“进去再说。”
他看看院外的丧尸,自行走进门。
江妙妙把门锁好,赶紧跟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便沉甸甸的往她身上一倒,靠在她肩上嚎了两声。
“我受伤了,好痛。”
江妙妙哪里还有心思问别的,紧张地说:“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陆启明指着自己的腿,可那里糊满泥巴,根本看不清。
她努力扶起这具小山般沉重的身体,带他来到卫生间,打开花洒狂冲。
水流冲走淤泥,伤势渐渐显露。
本来江妙妙听他说话中气挺足的,以为他跟以前一样在装可怜,但现在仔细看看,严重程度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右腿上一条伤口从小腿贯穿到大腿中部,最宽处有两根手指那么宽,皮肉外翻。
腹部横着一条七八公分的口子,从边缘的痕迹看,像被指甲硬生生刮出来的。
肩膀大概被什么东西砸到,青紫了一大片。她轻轻按了下,他立刻疼得冒冷汗。
另外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伤口,根本没法儿数。
淤泥吸收了血液,刚好给他止血。
可是看看被泡成惨白色的皮肉,她根本无法想象他一个人是怎么走回来的。
换成自己,怕是直接痛得当场死亡了。
江妙妙搂着他,用花洒给他冲脸上的泥,因为太难过,声音都变了调。
“陆启明,你衣服呢?”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微笑。
“不知道,可能落在哪里了吧。”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它们一直追我,我跑到郊区累得要死了,看见一个泥潭就跳了进去,躲到天亮才出来。”
“你昨晚干嘛不开门?没听见我说话吗?”
“开门做什么?给你机会让你跟它们同归于尽?”
他嘲笑般地捏捏她的脸,可力气小得像苍蝇挠痒,放下手叹了口气。
“唉,我好饿啊。”
江妙妙忍住眼泪,加快速度。
“先给你洗澡,待会儿就吃饭,我把饭都做好了。”
“嗯,我要吃青菜……”
陆启明的声音渐渐变小,眼睛也闭上了,吓得江妙妙连忙抽他耳光掐他人中,生怕他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
他哭笑不得。
“我太累了,睡一会儿,别打我啊。”
“你不准死。”
“我不死……不死……”
他喃喃地说了两句,又睡着了。
江妙妙不敢再吵他,洗干净淤泥后用浴巾擦干,让他躺在浴室地板上,拿药给他涂。
伤口那么大,得缝针才行。仓库里有从超市带回来的针线包,可是徒手缝人肉这种活儿,她一个医护小白着实没胆子干。
陆启明没醒,要不要缝针等他醒来商量再说,现在先涂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疼痛的程度她都能想象得到,但他只是哼哼了两声,没有醒。
包好绷带,她推推陆启明,在他耳边喊:
“醒醒,吃饭了。”
对方一动不动,要不是呼吸还算规律,就跟死了一样。
江妙妙喊不醒他,也不忍心吵他,将他旁边的瓷砖擦干,抱来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她今天到现在为止也没吃东西,很饿,但是不想离开陆启明,于是抱着膝盖坐在旁边,距离不到十公分。
昨晚恐怖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上演一次。
说不定是今天,也说不定是明天。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活下来了。她摸摸陆启明苍白的脸,触感凉凉的,却让她感到安心。
江肉肉也跑过来,蜷缩在他们中间。
两人一狗窝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关上门,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陆启明睡到日暮西山都没醒。
江妙妙看着屋里的光线一点点变暗,担心到了晚上丧尸又闯进来,搞得他们连个饱死鬼都做不成时,他的睫毛颤动两下,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