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赛是十点钟开始检录。

这种集体协作项目一向都是积分最高的，老乔就格外重视，提前就站在检录处，给参加比赛的人挨个鼓劲儿。

理科直男没什么文学细胞，老乔对前三个学生把话都讲完了，走到林望跟前的时候，憋了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班同学都是怎么叫你的来着？望哥？”老乔还挺时髦，学着人来了一句，“望哥是坠吊的！”

“……是这么讲的吧？”

周围的学生都被老乔这番话惹得笑得不停，林望也被逗得又无奈又好笑。

和他们班热闹的氛围不同，隔壁19班那里就冷冷清清的。

被发配来比赛的看上去也不是自愿报名的，更像是按学号抽签随机抽出来的人。

可怜巴巴地瞅着林望他们。

哪怕只是五十米跑，老乔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葡萄糖营养液补充能量。

准备的营养液分量不少，老乔看19班的四个小同学实在可怜，就不分敌我，也拿出了一盒给他们。

虽然老乔分完东西就走了，但拿人手短，19班有人接了东西开始商业吹捧。

“日常羡慕你们班是老乔当班主任。”

“害，要不人家18班干啥啥都行呢，不光学习牛逼，人家运动也牛逼。”

“我就说嘛，咱们两个班本来就亲如一家，有联姻关系的。”

“什么联姻关系呀，也说给我听听？”

正口嗨的人听到有人提问，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连望哥和我们班江哥的旷世奇恋都不知道”，回过头一看。

……操。

是老乔杀了个回马枪又回来了。

和蔼的中年人一脸慈祥，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摆出一副仔细倾听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死亡凝视也不过如此。

被盯着的男生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视线一阵乱瞟，想要跟身旁的人求救。

但这种情况下哪还有人敢说话。

林望想了一圈能解释的说辞，还没斟酌好哪个更容易把老乔糊弄过去，就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乔老师好。”

他循声望过去，看见了几米之外的江行野。

少年手里拎着什么，目光先是淡淡地从他身上扫过，而后转过头，表情一派坦然地对老乔说：“徐老师让我来给我们班同学送东西。”

老乔虽然没带过19班的课，但江行野这种年级第一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认识。

更何况他还长着一张辨识度超高的脸。

老乔一下子就把刚刚想听到的八卦抛在了脑后，慈爱地和江行野嘘寒问暖一番，转身又给林望他们加了把油，就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场上众人明明白白看到他的身影远去，才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我的妈，老子刚刚心脏都差点骤停了，幸好江哥来救场得及时。”

男生旁边的人踹了他一脚：“让你乱说话，我看你的嘴就他妈应该缝上。”

江行野笑了笑，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们：“给你们带的，比赛加油。”

像一个尽忠职守没有灵魂的快递小哥，等对面的人签收完毕后，就一秒转变了方向。

19班的四个男生不明所以，还感动得要狠狠鞠一把泪，等人走了，解开塑料袋的结，往里面一看。

四瓶矿泉水，和，四包奥利奥饼干，草莓夹心口味的。

更！感！动！了！

然后再一看塑料袋里的小票，刚刚从学校小卖部买的。

一中学子皆知，矿泉水和草莓味的奥利奥，是放在小卖部门口收银台边上，连门都不用进，随手就能拿的东西。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已经走到了林望边上的江行野。

脸上的笑容，也就是比刚刚对着他们的时候，要灿烂个一百二十多倍吧。

想自欺欺人大佬是为了他们特意下来的。

都没人能昧着良心相信。

算了！有就行了，还要啥自行车！

大佬能拨冗顺手给他们买点东西送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19班接力跑四人组表情复杂地想着。

林望等人过来，才压低了声线问：“你逃课了？”

江行野对他笑笑：“担心我？”

没等回答，他又径直道：“说了是老师叫我过来的。”

班级就在相邻的位置，林望自然对徐师太的作风很了解，她能这么放学生在上课时间出来就怪了。

用小拇指想，也知道他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逃出来的。

江行野仿佛有读心术，林望没说出的想法他也能洞悉，嘴角翘着：“原来望哥这么想让我逃课出来给你加油啊。”

这句就明显是调戏了。

林望听他这么说都挺听习惯了，也不生气，学着他的语气回敬：“害怕江哥在室内做题太久了，容易二氧化碳中毒，还是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比较好。”

不管是什么语气，假意或真心，只要是林望说出口的关心，江行野就照单全收。

还有五分钟比赛开始，接力赛的运动员都要到相应的位置等候，林望在走到第四棒的等候区前，又被江行野叫住。

“我想了想，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的通敌叛国好像也不太好。”

林望转身，抬眼看向身后的人。

这还是上次江行野问他参加什么项目的时候说的话，要通敌叛国过来给他加油。

下一秒，柑橘的气息瞬间变得浓郁，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面前的少年伸出双臂，很轻又很收敛地，抱了他一下。

周围人声涌动，不远处还有喇叭发出致命的3D环绕立体声。

喧嚣吵闹的环境里，有人的声音可以穿透耳膜，清晰地刻在灵台上。

江行野嗓音低沉，带着笑：

“那就这样，偷偷加个油吧。”

林望不知道是不是江行野这个，仿佛偷情式的加油真的产生了一点效果。

最后接力赛，他们班拿了第二。

第一那个班级一半人都是体育特长生，肩宽腿长身强体壮，一个能顶仨，接力传到林望这儿的时候，体特班最后一棒差两步就要跑到终点了。

林望拼尽全力扭转乾坤，连超了八个班，但和第一差距太大，凭他一己之力实在回天乏术。

不过第二也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19班稍稍落后一些，在第四。

只要前六名就都有加分，大家都心满意足，不是空手而归就行。

因为老乔一番善举，18班和19班跑接力的人都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约好了放学可以一起去吃顿饭庆祝。

商量好时间地点后，有人问：“望哥跟我们一起去吗？你可是大功臣，我们请你啊！”

林望应了一声，抬起头，有一道狂野不羁的身影向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是刚刚在女生堆里脱颖而出踢毽子拿了冠军的严子禹。

他们那边比赛应该结束得挺早，林望不知道他去干嘛了，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过来，还鬼鬼祟祟地把他叫到了一边僻静的角落。

林望这才看到他还背了个小挎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还挺俏皮可爱的，像个小姑娘。

林望还没来得及笑，就对上了严子禹哀怨的眼神。

他把包带顺势从身上扯下来，拉开拉链，林望才发现里面塞了好几排的AD钙奶。

学校小卖部不供应这种小朋友爱喝的饮料，应该是从外面买来的。

“江哥被他们班徐师太又叫回去了，本来是想等你们比赛结束，给你个惊喜，结果比赛没能看完就走了。”

果然是偷渡出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

林望喜欢AD钙奶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那天被那个发小论文的楼主给抖露出去的。

虽然很窘迫。

还有一些些难以言喻的羞耻。

但仿佛，又有一丝微妙的、却无法忽视的开心，在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慢慢地，势如破竹地扎根进去。

趁主人还没有发觉，已经悄无声息生出一颗稚嫩的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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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的一周飞速流淌过去。

高二下学期的第二次月考就在三月的最后几天。

一中的考试并不按成绩来划分考场，学号随机打乱分配，无论大小考都会发准考证，说是要让学生提前三年熟悉高考的流程。

高二虽然文理分了班，但理综三科还没有合成一卷，仍然是单独分成三科考试。

一共六科，半天一科，从周三考到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