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领着李静溪站街对面,看着醉庐人来人往,母女俩咽口唾沫,对望一眼。
赵氏道“我滴个乖乖,这二丫头是个金娃娃啊。”
李静溪拽她袖子“咱们进不进”
赵氏翻个白眼“进,怎么不进,这是咱们李家的铺子”
李静溪就被赵氏握住小臂往醉庐里拉了,只李静溪发现她娘这力气用得怪大的。
两人往里一进,吴老儿就看见了,他们这铺子里女客挺少,毕竟没有雅间,不大方便,就是来了女客,也多是让仆妇来买上两瓶子酒带走的。
可这一妇人一少女,怎么看也不像客人倒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吴老儿不动声色,迎了两人进去。
赵氏问了有哪些酒水,又问售价几何,这些都不是秘事,吴老儿一五一十的答了。
赵氏又问一日能卖多少酒水。
吴老儿面上笑呵呵的,却避而不答“夫人可要买两瓶杨梅酿和樱桃酿存量不多,错过怕是要等明年才能再喝到了。”
赵氏极骄傲的一笑“想来你也不晓得,这是李家的铺子,我是李家人,算你半个东家了。”
言下之意,买你屁买
吴老儿收了笑容点点头“既是如此,这位太太下回便让东家陪着到铺子来,告知大家伙一声,免得伙计们不长眼,冲撞了太太。”
他露出副刻薄相“李姓可是大姓,遇着个姓李的便说是咱们东家,小老儿怕是成日光顾着认东家,也别做什么买卖了。”
赵氏没想到这小老儿变脸如此之快,气结道“好你个死老儿,信不信我让你卷铺盖走人”
吴老儿喊了一声“谢东、柳山”
两壮实的少年分别咚咚的从楼上和后院跑来,一下就冲到面前“掌柜的,啥事”
吴老儿道“有人冒认东家,给我撵出去”
两少年挽着袖子就往前去。
赵氏可干不过这两小伙子,连忙后退,指着吴老儿“你给我等着”落荒而逃。
谢东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把袖子放下来“吴老,您就不怕她真是半个东家啊”
吴老儿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谁家没两个爱占便宜的难缠亲戚我要真客客气气待她,才是给咱东家找事哩。”
赵氏跑得鞋跟都差点掉了,跑出一段,回头看没人跟出来,才一手扶着李静溪,弯腰一手去提鞋跟。
她叉着腰往醉庐方向,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杀千刀的老狗,不认得真佛,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静溪是女儿家,丢了这么大个脸,难免有些怏怏的“都怨你,这凭白无故的跑上去认东家,谁信啊怎么着也得让二丫领着来不是”
赵氏翻个白眼“我咋晓得这老狗半点不信啊,就是不全信,那也该客客气气的,真是条老狗,翻脸就咬人”
她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了李静溪一阵“你咋就没二丫的本事哩你要有她的本事,还用得着老娘舔着脸凑上来啊”
李静溪无话可说,气呼呼的往前走,她也奇怪自己这妹子啥时候起有这能耐了。
赵氏回去的路上心里就在琢磨,怎么让李宁湖吐出一半来。这死丫头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她闹来闹去,铺子里这掌柜的不认,死丫头也咬死不交银子,她有什么办法
还是得让婆婆答应,婆婆说话了,死丫头不认也得认。
要这死丫头是自家闺女,就没这些事了,简直是个金娃娃。
赵氏顿住脚步,问李静溪“你说,我把二丫说给你表哥,你看咋样”
李静溪结结巴巴的“不,不成吧李宁湖她还能愿意回乡下种地”
“啧,她咋就要回乡下了让你表哥上运京来我这就让人捎信回去,到时候大家伙经常见见,让你表哥好好哄哄她,不就成了”
李宁湖不晓得赵氏的小心思,晓得了她也只能送她四个字痴人说梦
她在琢磨着怎么同李高惟说。这位三叔算是家里最明白的人了,还是把担子交给他比较好。
长济见着这位二姑娘又找过来的时候,虽不知三爷同她一小姑娘能有什么话说,仍客气的把人请进去,再麻溜的跑去沏茶。
李高惟正在写字。他虽然被昔日的同窗们赞为才高八斗,但毕竟家底薄了些,难求名帖临字,有时练字的纸都不大够,是以他的字就有些美中不足了。
他并不愿意弱于人,如今也常常练字,渐渐发现心烦之时练一练,这心就静了。
李宁湖进来,他也只是瞟了一眼,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执笔,气定神闲的写完了这一篇字,才将笔搁下,拿着帕子擦手,笑着问“怎么了”
李宁湖道“三叔,今儿我听见一名酒客半醉时说起许六郎,便请了掌柜的向他打听了一番。”
李高惟面容一肃,认真起来。
“这酒客说这许六郎是是个断袖,还断得很彻底,不用药便不能同女子同房哩。”
李高惟募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握着嘴,涨红了脸“嗯,唔,三叔晓得了。”
昨天窦玄章是这样,今天李高惟也是这样,显得她一女的脸皮巨厚。
还好来之前她就定好了方针,装着一副没开窍的样子,死死的绷着脸不露异色“三叔,这酒客说了这事,自己都给吓醒了,说是与这许六郎勾搭的不是寻常人,他平日是万万不敢乱说的,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不要说出去哩。”
李高惟看侄女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似的。便也平静了下来,拧着眉“嗯,三叔晓得了,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交给三叔罢。”
他叹了口气,又露出笑容来,摸摸李宁湖的头“我们湖丫头是个好姑娘,这么小就这般懂事,将来差不了。”
这手摸在头上,感觉怪怪的。
但这确实是一种纯粹的、没有邪念的、来自亲人的赞赏与关爱。
李宁湖觉得滋味还不赖。
等李宁湖走了,李高惟想回后院,又顿住了脚步,再次回到书案前,拿起笔,默默的练字,练了一篇又一篇。
欧氏看了眼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