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民风淳朴,妇人听罢,拍着炕道:“你那些邻居,心肠这么歹毒!季家儿子也是,不听媳妇的,却听外人瞎乱说。”
难怪他自回来后从不和邻居照面,今天却主动敲门,原来和自己的浑家置气,又怕她深夜没个去处,便塞给别人。她家里也不宽裕,收留这女子一天两天还好,要是他们闹上十天半个月,那可怎么办?
妇人下了炕:“不行,我得跟他说说!”
半夜,季尧臣再次披衣开门。见阿雀的娘披着衣裳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盏纸灯笼,灯笼的光迎着那小妇人凝脂般的侧脸。
阿雀的娘嗔道:“尧臣,媳妇给你送回来了,好好过日子,别老胡思乱想。你这人气性可真大,只听闻媳妇受了委屈回娘家,从没听说过有男人生了气,带着孩子回老家来的。你在京都有家有口,人都寻来了,就别闹了,赶快回去吧。”
说完,推推苏奈的肩膀,叫她过去。
季先生眉头早就拧成一团,指尖麻痹,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见苏奈真的垂首往里走,只好挡在门前:“你,你干嘛?”
孰料那小妇人咣当一下跪了下去,抱着他的腿哭道:“相公呀!奴家要怎么自证清白你才相信?奴家爱你,你若不叫我进屋,不叫我见儿子,奴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叫我去死……我,我要撞死!”
妇人吓了一跳,丢下灯笼便去抱苏奈,季尧臣提着她的后颈领子将她拽回来,憋得脸涨红,额角都爆出了青筋,在那嗓子起来的瞬间,将她拖进门内,用力关上了门,把噪音斩断在门缝里,给外面一片清净。
即便走到这一步,这种行径,仍旧叫他耳鸣发晕,心跳如擂鼓。
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
他要脸。
红毛狐狸拿爪子擦了擦汗。
撒泼打滚,完全是依葫芦画瓢学二姊姊的,看来她掌握得不错。
心里美滋滋的,跟着前面的背影进了屋。这里面也是一样狭窄,却比隔壁收拾得更整洁些,桌上摆着宣纸笔墨,空气里有一股清苦的墨香。
掀开里屋的帘子,那矮胖墩子已经叫这动静惊醒,睡眼惺忪地坐在炕沿上看着他们,过于宽大的裤脚垂到了地上:“季——”
“无事。”季尧臣凤目一瞥,低声道,“公子睡你的。”
胖墩子揉揉眼睛,躺倒在床上,用力去瘙胳膊上的鼓包,身子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睫毛颤颤,睡得很不安稳。
季尧臣没搭理苏奈,苏奈紧跟着沉默的男人打了个转,从里面走出来。
咦?外面炕上的枕头下面,露出一把扁扁短短的、绘着金纹的黑色剑柄。
季尧臣伸手将那把剑一抽,细微的金玉相碰声音入耳,苏奈一悚,向后猛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剑“刷”地划出金光,架在她脖子上,季尧臣显出剑拔弩张之势,“你是何人?受谁指派来?”
苏奈瞪着那剑尖儿,这玩意好像不是凡俗之物……
有点像阿离拿的那什么聚阳镜,气浪灼热万分,险些把她的毛给烧焦,幸好她闪得够快,也幸好季先生动作笨拙,不然她的狐狸脑袋都得给削下来!
狐狸心中叫骂。
而现在叫那剑逼在墙角,只能抽抽嗒嗒抹着眼泪道:“奴家……奴家其实是钱唐孙府的丫鬟,季先生曾给我们茂哥儿当过一段时间的先生,奴家偷听先生讲课,悄悄倾慕于您……先生走了之后,奴家茶饭不思,日思夜想……”
那小妇人抬起泪眼,委委屈屈地将他一看:“这不,好不容易打听到先生在哪儿,便从府中偷跑出来……和先生私会……”
季尧臣听闻“钱唐孙府”,本来神色稍松,待听到后半句,眉心奇异地一跳,似受了莫大的羞辱,盯着她道:“你口中没一句真话。”
“真的,奴家说的是真的。”小妇人脸上现出娇艳红晕,刀还在架在脖子上,竟又拿娇嗔的眼睛扫射他,“难道都没有人说过,季先生是有学问又风度的真男儿,很有魅力?”
“住口。”季尧臣打断,脑袋开始控制不住地轻微地一摇一摇。
过于愤怒或者恶心的时候,他便会有如此动作。
他盯着苏奈两眼,手抖着收了剑,在靠门边的地上铺了一道床铺,冷冷道:“你睡这里。既是借宿,明日一早,赶快离开。”
他手上拿着剑,苏奈不敢不从,乖乖地蜷缩在了地上,侧躺着,只拿可怜巴巴的眼睛盯着他看。
一条被子扔在了她脑袋上,盖住了眨巴眨巴的眼睛。
等红毛狐狸骂骂咧咧地将脑袋钻出来,外面灯烛已被季先生熄灭了。月光照进房间,四面寂静无声,蝉鸣阵阵。
苏奈盖着这有陌生人类味道的被子,想了一会儿,眼皮渐沉,脑袋不住地往侧边滚。
太困了……
要不,明天再采吧?
说不定明天的苏奈,就是一只做什么都顺利的幸运狐狸精了。
红毛狐狸打了个哈欠,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再改,100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