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严重,潼关未破你也要完完整整活着回来,就算失败了,你仍是我非常看重的人。”
王贵感动地点点头,眼神坚毅地转身就走。
王贵离开后,顾青在帅帐独坐许久,忽然扬声道:“韩介,传令安西军拔营,开赴潼关!”
…………
安西军开拔很快,早在王贵和沈田潜入洛阳城时,顾青已下令全军收拾了营帐,随时准备出发。
一个时辰后,大军前锋已经出发,顾青骑在马上,默默看着被拆掉的大营辕门,以及旁边不远处前来送行的襄州刺史和百姓。
安西军驻军之处往往与当地官府闹得颇不愉快,因为安西军刚扎营就派人占了当地官仓,官仓的粮食物质毫不客气地被安西军充为军用,当地刺史气得跳脚,却拿安西军无可奈何。
尤其是顾青与李亨达成了交易后,南方各州官仓的粮食更是合理合法地占下了,顾青解决了安西军的粮草问题,但当地官府却对顾青恨得直咬牙。
与之相反的是,当地百姓却对安西军颇为友善,安西军每次拔营离开,当地百姓都会自动自发地出城相送,富裕些的地主富户甚至会捐出一些粮食肉菜犒军。
安西军对官府蛮横无礼,但对百姓却是秋毫无犯,早在入关前顾青便颁下了军令,骚扰抢掠百姓者必严惩,这道军令可不是走个过场,而是实实在在地执行着。
为顾青立下赫赫战功的王贵,算是顾青眼前的红人了,只不过偷偷摸了一下农家姑娘的屁股,就被顾青罚了十记军棍,还逼着他将姑娘娶了,从这一点能看出,安西军的军法何等严厉,顾青连眼前甚为宠信的王贵都不轻饶,更别提普通将士了。
前锋已在路上,中军已开始陆续出发,顾青在韩介等亲卫的护侍下正打算骑马前行,却被一名穿着布衣的老者拦在路上,老者被两名年轻后生搀扶着,颤巍巍地跪在路中间。
顾青一愣,急忙下马扶起了老人。
老者已是风烛残年,干枯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喉头一动一动,永远有一口吐不出来的痰,卡在喉咙里喀喀作响。
“老人家不可行此大礼,晚辈担当不起。”顾青扶着老人道。
老者干咳了几声,道:“老朽生于睿宗垂拱年,这辈子经历过开元盛世,也经历过天宝乱象,如今更见到了蛮夷叛乱,大唐风雨近百年,老朽该见的都见过了,忠奸善恶,心中自知,今日老朽代襄州乡亲送别安西军,拜谢安西军这些日子维护襄州之恩。”
顾青连道不敢,表情很谦逊。
老者叹道:“我们是平民百姓,你们大人物什么争权称霸,什么江山皇图,我们不懂,我们只想过几代太平日子,前人多少牺牲付出,才换得大唐盛世数十载,可惜啊,就这么被一个化外蛮夷败掉了,这个该杀千刀的。”
顾青笑道:“老人家,安禄山已经死了。”
“死得好!他该被千刀万剐!”老者狠狠吐了口口水,随即又叹道:“安禄山死了,日子能太平吗?”
顾青沉默片刻,轻声道:“平定了叛乱,自然便太平了。”
“顾公爷,您是大人物,可不能诓老朽,平叛之后,天下果真能太平吗?天下还会是盛世吗?”
顾青叹道:“或许还会有些小动荡,但一定会太平。至于盛世,会有的,我保证。”
老者似乎有些痴呆症,闻言喃喃地道:“盛世好,盛世好啊!开元那些年,官仓丰足,民间充盈,种地有了好收成,家家都有盈余,偶尔还能吃顿肉,家里娶个会操持的婆娘,年末还能咬咬牙给孩子做身新衣裳,男人干完活偶尔也能狠心饮半壶醪糟,那是盛世该有的模样啊……”
摇了摇头,老者痛心地叹道:“好日子过了二十多年,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呢?百姓们都没过够呢……”
顾青心头沉重,简单的问题,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接着老者仿佛回过神,朝顾青歉意地笑了笑,道:“老朽有些糊涂了,顾公爷莫怪,只求安西军此去能迅速平定叛乱,收复失地,大唐百姓皆依依东望,愿王师北定关中,迎回圣天子。”
顾青点头,认真地道:“老人家放心,安西军不会辜负百姓所望。”
道别老者,顾青骑上马,老者忽然拽住了缰绳,语气颤抖地道:“顾公爷,大唐未来可仍有盛世?”
顾青沉默半晌,展颜笑道:“愿老人家长命百岁,睁开眼好好看着,我会还给大家一个朗朗盛世。”
“谁给我们盛世?”
“我,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