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了劝亡经,道士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白米。他抓了一把白米朝棺材上撒去,喊了一声“起呵”八大金刚便抬起棺材。他又抓了白米朝八大金刚的身上脑袋上撒。八大金刚摇摇晃晃地走起来,朝山上已经预备好的双金洞走去。
这次重新起棺之后,所有的女人都不能再送了,要转身回灵堂去。只有道士和八大金刚还有一些男人才能去山上。
那个假女儿假装舍不得吴婆婆走,拉住抬着棺材的粗木棍拼命地哭号。
“妈妈呀,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啊以后我日子怎么过啊你让我随你一起去吧”哭号的说辞声音大而感情少。
八大金刚便劝她松手。
旁边几个男人也劝慰一番。
那个假女儿太入戏,抓住了粗木棍不撒手,继续哭号。
挨她最近的一位金刚将她往旁边一推,差点让她摔个猪啃泥,他不耐烦地骂道“假装哭哭就得了你以为真是你亲妈呀”
假女儿一个趔趄,也恼怒了,反击道“我拿了她的钱就要哭得像,不然以后谁还请我啊”
要不是旁边有人劝架,他们两人还要打起来。
司徒子走了过去,在假女儿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假女儿转过头来,看到司徒子的眼睛便像点了穴似的不动了。
司徒子说“跟我走。”
假女儿便像他养乖了的宠物狗一般跟在他后面走,不再跟抬棺材的金刚吵架,低眉顺眼,特别听话。
司徒子指着桥边的草地说道“坐下。”
假女儿便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温顺得像迷恋他的小情人一般。
司徒子让假女儿坐在老河边的草地上之后,回到姥爹身边,跟姥爹继续聊天。
姥爹瞥了一眼假女儿,问司徒子道“你平时也用这种方法来采阴吗”
谢小米脸一阵红,假装没听到,眼睛朝渐行渐远的送葬队伍看去。仿佛那些人要跟着吴婆婆一起走到那边去。
司徒子勉强笑道“虽然可以用这种方法使我的邪术得逞,但是我很少用。平时我尽量做到两情相悦,哪怕只是暂时的两情相悦。我知道我这非常矛盾,本来就是把别人当药材,却还要什么两情相悦你情我愿。这就跟小偷做久了也有他的职业底线一样,什么穷人家的不偷,大善人的不偷。其实只要偷了,那就是偷了,没什么区别。”
姥爹笑道“看来你跟吴婆婆还真是心有灵犀。她也总拿小偷来比喻自己,从小偷的角度来表明自己的心态。”
“是吗”司徒子不太相信。
姥爹点头。
这时,一个画眉村的人走了过来,问姥爹道“马秀才,我上午把家里的钥匙弄丢了,现在开不了门。麻烦你帮我算算我的钥匙落在哪里了。”
姥爹暂且没搭理司徒子,回头询问那人“你什么时候丢的”
那人说一个时辰之前。
姥爹便抬起手来,掐着手指算。不一会儿,姥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吧。”
司徒子惊讶道“我也能算,但是只能说个大概。你居然能将具体方向都指出来,真是令人惊讶”
司徒子为了验证姥爹的掐算,他跟着那人朝姥爹指出的方向去找钥匙。果然走了一段路之后,那人在草丛里找到了他的钥匙。
司徒子不服气,回到老河后对姥爹说道“你上次答应跟我比较一下掐算水平的,今天我们就试试。”
姥爹说好,问他要比什么。
司徒子原地转了一圈,指着不远处一个草垛,草垛下面躺着两条狗,一条黄色,一条黑色。两条狗都吐着舌头,东张西望。司徒子便说道“马秀才,你看,那个草垛下面有两条狗,一黄一黑。我们就掐算一下,算算待会儿哪条狗先起来。怎样”
在这里送葬的人们见姥爹要和一个外乡人比较掐算水平,原本要散去的他们立即又聚了起来看热闹。
一位看客说道“哪条狗先起来,那得看那条狗的意思,这怎么能算到呢”
另一位看客说道“是啊。幸亏狗听不懂人说话,如果能听懂人话,你说哪条先起来,我偏偏不起来,你说哪条后起来,我偏偏抢先起来。”
姥爹对那位看客说道“所有的预测术都会遇到你说的这种难题。很多人的事情预测出来之后,他便会想着喜事更喜,凶事避开。这样的话,原来预测的东西便跟实际发生的不一样了。所以预测应该尽量让被预测的人不知道,如果事先告知,逢凶化吉,那么预测者便会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到反噬,伤害自身。而逃避者躲得了这一关,躲不了下一关,并且会原本应有的惩罚加倍偿还。”
司徒子在旁连连点头,然后催促姥爹“我们开始吧。”
于是,姥爹和司徒子都抬起了手,用大拇指去触碰其他四个手指的十二个指节。
掐算预测跟解答数学题不一样,虽然他们都用一套口诀和算法。不同的人用同样的掐算方法,也可能得出不一样的结果。因为预测术不但要用到玄黄的知识,还要用到各自的见识。很多人虽然知道掐算是依据时辰来决定结果的,也知道其中口诀,但是依然无法算出准确的结果。掐算也叫做掐时,因此有些学到了皮毛却无法正确运用的人就说一句没志气的话“时是估,梦是猜”。
外公说,那时候的古典大师都很难正确运用掐算方法,现代人几乎不读四书五经和其他古文经书,是没有可能正确运用掐算来预测的。现在自称掐算大师的人,基本上刚刚入门,连“估”和“猜”都没有,基本上靠“蒙”,都是骗子。
不过是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姥爹将手一收,说道“我已经算好了。”
司徒子也将手收回,想了想,说道“我也算好了。”
姥爹问司徒子道“你算在什么上面”
司徒子道“我算在火上。”
姥爹钦佩地一笑,说道“巧了,我也算在火上。”
看客们立即为司徒子抱不平,说道“马秀才,这不太公平。你让别人先说算在什么上,倘若你自己跟着说同样的,那别人不是吃亏了吗为了公平起见,应该你们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算的什么,由中间人来询问你们的答案,然后做判断。”
姥爹摆手道“取乐而已,何必这么认真。不过虽然我们都掐在火上,但是预测的结果不一定相同。”姥爹转头问司徒子“你既然算在火上,那你说说,是那条黄狗先起身呢,还是那条黑狗先起身”
由于姥爹跟他说的一样,又有看客们为他抱不平,司徒子道“这还不简单火是黄,既然起火,那就是黄色的狗先起身。”他自信满满。
“那你说黑狗会不会起身”姥爹问道。
司徒子略带讽刺道“你是不是又跟我一样算的是黄狗先起身见没办法不一样了,又拿黑狗来说什么事儿”
众人也说姥爹不厚道。
“我却算的是黑狗先起身,随后很快黄狗起身。”姥爹说道。
司徒子一愣,说道“你怎么算得这么仔细”
算得是不是仔细,更是体现了一个人预测能力的强弱。就如刚才寻找钥匙一样,如果一个算命先生算到了要在东面或者南面去找,而另一个算命先生说在东面去找,南面不用找,那自然是后者的预测术精湛。可是还有一个算命先生说,从这里走出去东面大概半里路的地方能找到丢失的钥匙,那这第三位算命先生的预测术可了不得
当然,这首先是要算对。如果算错了,说得再仔细也只是闹笑话罢了。
由于姥爹预测的结果跟司徒子完全不一样,看客们便不再说姥爹作虚舞弊,纷纷将目光转移到那个草垛下的两条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