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贾赦吃了一惊,毕竟贾敏当初帮着养育贾珠与元春,也是起了让两个孩子给她养老送终的念头,当年他也是默许了此事,还大方的把两个孩子将来的婚事也交托在贾敏手上,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收养关系,不过也只差那一层窗户纸了。
珠哥儿自个离家出走也就罢了,但贾敏竟然退了元春,似乎是有不管元春之意,着实让贾赦大吃一惊。
且不说这养了一半,突然不养了,着实有些不道德,另外一方面,这也着实不似贾敏的性子啊。
他想了想后问道:“可是因为王氏之故?”
妹妹被王氏害得无法生育,要是因此恨屋及鸟到元姐儿身上,这也在所难免,要怪就怪王氏自己私德不修了。
贾敏摇头又点头,为难道:“我自然知道二嫂做的事情与元春无关,但这林家里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那些姨娘们好几次对元春丫头出手,我着实担心护不住元春丫头,思前想后,还是把元春丫头送回来安全些。”
她自然是明白王氏是王氏,元丫头是元丫头,但那怕是她,也都是闷了好一段时间才想通的,更别提旁人了。
除了她之外,林如海房里还有好些姨娘、通房是连带被毒坏了身子,像这些被绝了育的女人,林家自然也不好把她们放出去,害她们没了生路,只好继续让她们待在林府里,总归给她们养老送终,不至于没了下场。
但对女子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孩子之事,更别提她们当初被纳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林家添个一儿半女,如今不能生育了,好些姨娘、通房怨起了王氏,恨屋及鸟的更是怨起了元春,可怜元春在这小半年里不知道遭了多少次暗手。
她骂也骂了,罚也罚了,甚至还下狠手打发了好些姨娘,为了这事,她没少跟林如海吵过,她也是没了法子,这才想要把元春给送回贾家,好歹荣国府总是元春自个的家,元春总归是姓贾的,想来大哥也不会把王氏之事怪到元春身上。
贾赦微一沉吟,也明白贾敏的为难之处,他爽快的点头应道:“成,把元春丫头留下来便是。”
横竖养了贾珠,也不差一个元春了,虽说
他家中并无女性长辈,旁人怕是会对元丫头的教养打了些问号,不过以元丫头的情况,做为贾政之女,早在五不娶中便占了世有刑人这一项,也不差个丧妇长女了。
贾敏歉然道:“这事还得拜托大哥好好跟元春说说,这孩子生性敏感,我着实担心……”
她在回京的一路上没少把这事翻来覆去的跟元春解释,元春就一直低着头,她也不明白元春到底是真懂了?还是仅仅只是不想让她伤心而装懂,弄的她这颗心七上八下的,着实担忧。
“放心吧。”贾赦摆了摆手道:“这事我会让邢氏好的跟她说说,况且有珠哥儿在,你大可放心。”
对于元春这孩子他也了解的不多,不过对于珠哥儿,他这段时间也对珠哥儿的性子捉住了七、八成,珠哥儿是个明白人,有他在,元春差不了的。
贾赦没把元春的事情放在心上,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请贾敏帮忙,“你回来的正好,邢氏着实上不得抬面,瑚哥儿的婚事,得劳烦你多多帮忙了。”
唉唉,以前他成亲的时候只需要等着做新郎就好了,自有祖母出面打理,而如今一切都得靠他自个,顿时有些忙不过来了。
光是聘礼一事便和福亲王府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更别提他手上还有贾母和贾政的丧事要处理,瑚哥儿成亲在即,自不好让他去处理贾政和贾母的丧事,而珠哥儿又小,也帮不上忙,所有的事儿全靠他一个人,真真让他觉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好几瓣来。
当然啦,这其中最让他觉得头疼的是福亲王府,本来这安宁郡主和瑚哥儿是圣上赐婚,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再加上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本来也是一门上佳的婚事,不过无奈……这福亲王府也着实过了点。
本来到了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娶媳嫁女自有一定的规矩,嫡出的嫁娶都是一万两,而庶出的减半五千两。
当然啦,实际上还是有些差别,好些嫡出的嫁妆都到了二、三万两银子,而庶出的大多能有个二、三千两就不错了,以他们荣国府为例,贾敏的嫁妆少说也有三万两,但当年他三个姐姐出嫁时,那嫁妆被层层苛扣,勉勉强强还能有着一千两银子就不错。
不过
女子嫁妆事关女子在夫家的日子,大多只有多给的,甚少有少给的,但聘金吗……还真真没人会特意提高。他想着安宁郡主身份特别,又是圣上赐婚,再加上赶热孝进门多少有些委曲她了,便一口气提到了三万两的聘金。
凭心而论,这份聘金绝对不算少了,毕竟这些年来安宁郡主长在宫中,压根不是福亲王府养的,至于嫁妆什么的,福亲王府也以时间不足,便略了过去,直接挪用安宁郡主生母的嫁妆便是。
安宁郡主生母的嫁妆本就是属于安宁郡主的,福亲王府啥都不用出,就可以白得三万两银子,也该满足了。
不料福亲王府竟然派人来,说是安宁郡主嫁妆丰厚,暗示要他们提到十万两银子的聘礼,着实让贾赦气了个仰倒。
凭心而论,他荣国府也不是拿不出来这笔银子,不过难免会伤筋动骨了,况且他还有一个儿子呢,做爹娘的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两字。
给了瑚哥儿,那琏哥儿下聘时呢?这两个儿子一娶妻,他荣国公府倒是得先穷了。
贾敏听完,也不由得摇头,“这福亲王府究竟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这聘礼一要,以后两家还怎么往来?”
大伙都不是傻子呢,安宁郡主自幼在宫里长大,圣上也发了话,说是安宁郡主的婚事自有宫中处理,郡主的嫁妆自有宫中出,再加上其母的嫁妆,安宁郡主也是个经营有道的,这份嫁妆自然不薄。
不过那也是安宁郡主的事,与他们福亲王府可没半点关系,福亲王府都占了便宜还想让她们贾家提高聘金,而且一提就提到了十万两,也着实太过了吧。
她沉吟片刻,“这事怕是福亲王府自作主张,我去问一问安宁郡主的意思先吧。”
其实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只要不是安宁郡主的意思,这事也好解决,只不过大哥做为公公,和安宁郡主谈这事多少有些尴尬了,偏生她们荣国府没什么合适的女眷,这事这才拖着了。
贾赦与贾敏兄妹俩一商定,陆昭的婚事便交由贾敏打理了。
贾敏难得回京一趟,贾赦自然是留贾敏在府里小住,而且住的还是贾敏在闺中时的住所──透月轩。
这透月轩虽然不在荣国府的中轴,但
是极靠近荣禧堂,小小巧巧建的十分精致,而且遍植贾敏最爱的梅花,无一处不仔细,可见得贾敏年轻时极为受宠。
当然啦,这透月轩位在荣国府内院,便有些不方便林如海也留宿了,是以林如海早早的便带了杨姨娘等人到客栈暂住。
虽说林家在京里也有宅院,毕竟多年不住人了,一时间也住不了人,是以林如海一行人也只有暂住在客栈之中。
当然,这也是贾赦给林如海的一个警告,虽然贾敏嫁的远了,但她还有娘家呢,怎么也不是林家可以随便欺负的。
贾敏边才从荣庆堂回到透月轩,马上就有精灵的小丫环上了杯蜜水,低声道:“太太辛苦了。”
这小丫环不过才十一、二岁,不过才刚留头的年纪,但模样生的极为标致,竟不比元春差了,特别是那一双凤眼修长,气势逼人,不似丫环,倒有几分像极了大家姑娘。
贾敏就着小丫环的手用了蜜水,笑道:“凤丫头怎么还不去休息呢?”
这凤丫头是她在路经金陵时顺手救回来的姑娘,姓王,单名一个凤,据说是大哥好赌,在赌光了家产之后便动了卖妹子的心思,把她卖给了人贩子,她好不容易才从人贩子的手里逃了出来,但怕大哥把她又再卖一次,便在外蹉跎,不敢回家。
当她们把凤丫头救回来时,这孩子病的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是她们请又是请大夫又是捉药,这才把凤丫头给救了回来。
本来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该用着像凤丫头这般来历不明的丫头的,不过凤丫头着实可怜可爱,又聪慧贴心,便让她忍不住把凤丫头提到自个的身边来做她的二等丫环了。
王凤,又或着说是王熙凤,直接嗔道:“太太没回来,奴婢那有心思休息呢。”
她是真感激贾敏,要不是贾敏,即使她不在金陵的深山里病死,就她一个小姑娘在外流浪早晚也会出事,虽说是在林家为奴为婢,但贾敏是个好性的,也没强迫她签什么卖身契,这小日子倒是比她在她大哥的身旁要更安稳些。
说起来,她也是个运道不好的,才刚出生便没了爹娘,幸得二叔与婶娘抚养,本来这小日子也好好的,不料二叔出了事之后,整个
天都变了。
先是王家被抄家,接着又是二婶的惨死,再接着又是何家前来收回二婶嫁妆,她不得不和大哥两人一无所有的一起依舅舅居住。
本来舅舅和舅母虽对她们兄妹俩一无所有的寄居在李家中虽有所不满,但至少还客客气气的,那知道后来出了二叔其实没死,而是买了白鸭替死一事!
官差日日上门问话,更是盯紧了他们兄妹俩的一举一动,再加上大哥也不是个好的,平时嘴上胡话不断,搞的舅舅和舅母脸上挂不住,便干脆以他大哥已经成年为由,把她们兄妹俩赶了出去。
后来大哥又染上了赌瘾,就连舅舅给的那一点安身立命的银子也都全都输光了,甚至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要不是她逃得快,只怕早被人贩子给卖到北戎给北戎人为奴了。
王熙凤得贾敏救了性命,对贾敏也是真心的感激,见贾敏为了杨姨娘而苦恼,王熙凤低声劝道:“太太,都已经回到荣国府里了,这烦心事不妨放一放,想来杨姨娘也不敢在荣国府里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