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将那两样东西随意扔在地上,也没让卢家主起来,轻笑出声道:“卢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卢家主一派镇定道:“屿川一事草民已经查得内情,乃族中妇人温氏下放印子钱,亏空族中财物数百万两,不敢暴露,这才向自己儿子求助,那卢文渊敢做出这种事,虽说情有可原,却罪不容赦,草民不求陛下赦免,家中已将温氏捉拿,温氏心惊胆战,畏惧刑罚受辱,已然自尽与祠堂,卢家已知卢文渊所犯之罪,愿以全额赔偿屿川税款,望陛下定夺。”
说着定夺,实则话里将卢家给撇清了所有干系,他想要的,就是楚毓放过卢家,只诛首恶。
因为欺君犯上这条罪名下来,卢家只怕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只有将一切推到温氏与卢文渊身上,卢家才有一条活路。
至于事实真相是否如此,谁在意呢?
而卢家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两个人,以及屿川的税款。
卢家虽不比鼎盛的几个家族,却也在世家中有名有姓,其家产支付屿川所损税款也绰绰有余。
若是皇帝不追究,此事过后,卢家依然还是范阳卢氏,就算名声有损又如何,时间会带走一切。
可是楚毓很不高兴。
一个卢文渊就想让他放过所有人?凭什么?
至于那些银子,他目前不缺。
“此事待卢文渊被带回来后再议,既然卢家主来了,那就暂时住几天,等等也不迟。”
说罢,楚毓冲外面道:“来人!”
王伴伴赶忙进来,“陛下?”
“去给卢家主安排个住处,派人好生伺候着。”楚毓悠悠道。
在场两人都听出来了,这就是让人监视着他,不让他乱跑或者与谁联系的意思。
王伴伴对着面色不好看的卢家主笑着道:“先生请吧!”
***
日头不算大,却也并不小,在下面跪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而由于谢奕迟迟不发话,全城人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有的还能撑住,而有些体弱的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此时的队伍已然没有之前整齐,动作姿势也没有先前的整齐划一,人心也逐渐有些涣散。
行军打仗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他跟对方耗的,就是这股士气。
他端坐于马上,即便顶着日光,也丝毫没有半点紧张,甚至面上还带着些许惬意。
可底下的人就不行了。
他们等得几乎心力交瘁。
就连裴瑾瑜都忍不住往谢奕的方向看,眼见对方还没有半点动作。
卢文渊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根本不用等到谢奕做什么,他们自己就能承受不住而倒下。
严大儒遥遥看着谢奕,心中忍不住叹口气,这场仗,他们注定要输。
江上代有人才出,他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比不上现在得年轻人了。
卢文渊不能让谢奕再这么继续沉默下去,他只好再次跪拜,将自己的请罪书再念了一遍。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谢奕还不动,那他就继续念,一直念到谢奕有所行动为止。
不料他刚念完这一遍,谢奕就趋势着身下的马匹向他走来。
“卢文渊?”谢奕出声。
卢文渊匍匐在地,“罪人,在此!”
谢奕确认了他的身份,便轻轻笑道,“我瞧着,你也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这请罪书也写得不错。”
卢文渊不敢搭话,只能静静听着谢奕说,见招拆招。
谢奕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倾身向他道:“可你怎么就……看不懂《大楚律》呢?”
卢文渊心中微沉。
“律令第一册第一卷第二十三条,欺君罔上者,按律,该当如何?”谢奕一字一句道,“瑾瑜,你来告诉他。”
裴瑾瑜当即道:“按律……抄家问斩。”
“听清楚了吗?”谢奕看着卢文渊,也看着这全城百姓,“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卢知府虽有罪,可他亦有功,功过相抵……”那领头的书生道。
“嗤——”谢奕嗤笑一声,“功过相抵?从来就没有什么功过相抵,他既身为屿川知府,那他为屿川所做的事,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是他为了配得上这头上这顶乌纱帽所应该做的,他的功,亦是他的责任。”
“而他所触犯的律法,证据确凿,罪不容赦!”谢奕冷声道。
“你们在我面前替他求情?”
谢奕轻笑一声,“可你们知不知道,陛下下旨,给了本官将人就地正法的权力?”
“看见本官手中这把天子剑了吗?”谢奕拔出剑柄,剑光映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冷酷无情!
谢奕抽出剑身,将它抵在了卢文渊的脖子上,“卢文渊,卢知府,你觉得,本官此时就算是把你杀了,你又能奈我何呢?”
他甚至是笑着的,说出的话也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可那话里的内容,却足以让卢文渊浑身的血液凝固,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