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金銮殿,周围早已经没有了别人,楚毓坐在上面,看着那缓缓前来的人,眼中并没有丝毫意外。
“陛下,似乎早就猜到了臣要来。”王相缓缓道。
“既然都站到这儿了,就不必再这么虚伪了。”楚毓起身走下来。
“让朕想想,你今日进宫,到底是想弑君,还是想逼宫?”他问。
王相面不改色,“有区别吗?”
“看来是弑君了。”楚毓笑了笑道,“朕还以为,一直不出手的你,是想要一个好名声,来一个名正言顺。”
王相又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原本不是这么想的?”
楚毓看了看他,才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怪朕没给你机会。”
王相知道楚毓是在嘲讽他,可他不在意,左右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何必在意那些虚的。
“陛下看起来胸有成竹?是在等什么?若是公主的话,那陛下大可不必再等了。”
楚毓眸光沉了沉,看着他的神色很是不虞,“你们当真如此不留情?永乐可是与王则虞成亲这么多年。”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对永乐说过王家之事,其最大的原因,固然是觉得永乐公主藏不住事,若是她知道了,必定会暴露他也知道。
其二,未必没有想让永乐自己选择的原因。
哥哥,丈夫儿子,她总要自己选一个。
不过,即便她选了后者,楚毓也不会走到绝路,这人,总不能全寄希望于一个人身上,担子太重,负担不起。
不过,今日正巧有空,他倒是想看看,今日的发展。
王家不过是让王则虞牵制永乐,可永乐会被他牵制住吗?他也很想知道。
“不如,朕与你打个赌?”
王相在等他的人全部入宫,且他还没抓住那些皇子公主,单单对上楚毓一个人,他这年纪与身体,如何能拼得过,如今前来,也是想知道对方为何早就知道,也想知道为何如此自信。
“就赌永乐与王则虞,谁会先到这里吧。”
楚毓轻轻一笑,笑容很平静,却又似乎平静得太过诡异,“你输了,朕不要什么,你赢了,朕就……让你死得干脆点儿。”
***
听着王则虞的那句话,永乐公主竟不觉得意外,似乎眼前的人再做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恼怒生气,在此时此刻,生死之前,一切都都成了浮云。
哪怕王则虞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那也是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夫君,即使知道他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她也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何况,她才仅仅知道一个时辰,这就想要让她从妻子无缝切换到敌人,她做不到,也不觉得有人能做到。
“为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要知道个答案,谋反结果未出,他便干脆自尽,要知道,哪怕真的谋反失败,若是看在自己与孩子的份儿上,王则虞或许也能保住一命,可是他却这么早,也这么干脆地去死。
“自然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成功啊……呵呵……”王则虞笑着。
“可是……谁说死亡就不是另一种成功呢,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可是……无论谋反成功与否……我都得不到的东西……”
“永乐,其实我是真的想让你陪我的……”
否则也不会倒那两杯酒。
可是事到临头,他想到了一个似乎更为好的注意。
一起死有什么好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得让永乐一直记着他念着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
他强撑着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木盒,“看见了吗?”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最后的礼物,也是给陛下和叔父准备的礼物……”
“你可一定得……亲自将他交给陛下,想必……叔父会很喜欢的……”
王则虞露出了永乐公主刚进门时看到的那种笑容,“毕竟……我可是在救他的命啊……”
死亡那么可怕,活着不好吗?
永乐公主忽然不寒而栗!
到了此刻,她也并不担心宫中的形势了,因为王则虞告诉了她,王相绝不可能成功,他也不会允许王相成功。
她被王则虞说的礼物所吸引,目光落在了那木盒上,伸手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叠纸张。
她翻开第一份,是今夜王家兵力部署图,也是刚刚她如何逼问,也没有得到的东西。
第二份,是王家拥有明面上的财产,以及一些暗地里别人,甚至许多家族成员都不知道的财产,仅仅金矿便有两处。
而第三份……则是一封认罪书!
上面所写了王则虞所知道的有关王家密谋谋逆的一切事情!并且干脆认罪,表示自己以死谢罪,并愿意将王家的一切奉上,只为换取王相一命。
密谋造反,一旦失败,作为主谋的王相绝对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王则虞要他活。
以罪人的身份活着。
既是还恩,也是报复。
他是真的想救王相,却也是真的不想让他好过。
这盒子里,还有一个药瓶,永乐公主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便暂时没管,想着这或许是王则虞准备的毒药。
王则虞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关头,他努力想抓住永乐的衣袖,艰难地说了一句话:“永乐……看在我快死的份儿上,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他俊美却又因为中毒而发青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我想看看,亲眼看看……叔父看见我死了是什么样子……”
永乐公主心一颤,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更加不敢置信。
面上一凉,她伸手一摸,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落下泪来,然而可笑的是,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写泪是为何而落。
酸意席卷心头,她闭了闭眼,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