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旭平日打点包子铺,不是个口舌蠢笨之人,奈何今日遇上的道士,是纯靠说话谋生的,这就落了下风。
柳老爷看道人在书院里闹腾,只觉得丢脸,后边还有自家儿子看见治鸟后开心大喊,一段段风月说辞,旁人听了都感觉臊得慌:“别闹了!”
他一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先生听着吵闹,从里屋出来。看见是柳老爷,客客气气行了一礼,随意说些客套话,又问:“我这学生今日才来,可是惹了什么事?”
“先生有所不知,”对先生,柳老爷心里是敬重的,礼数也更加周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柳生身上的事情同先生说了出来,“且不管是否妖物作祟,还得请您这学生同我们好生聊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治鸟在这儿,柳生看着真人,离魂症一下子治好了,不一会儿终于恢复原来彬彬有礼模样,言谈举止都很正常。这转变突兀,不仅柳老爷,其他人也觉得很奇怪。
再问柳生,前日种种悉数忘却,并不知自己是如何痴迷之态。
于是阮旭指着问:“我看你们就是撒谎,这人明明一点事都没有,哄骗着要把我弟弟带走,又是什么居心?”
“他怎么能够是你弟弟?”柳老爷不解,直接发问。
阮旭涨红了脸:“我们虽是没有亲缘关系,却是一见如故。如今他暂居住我家里,互相照料,结为义兄弟,有何不妥?”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喊:“我作证,方才这位小公子同先生说过,自己失忆过,前尘往事一概不清,幸得阮哥儿收留。”
每多说一句,道士就越高兴一分。
不记得好呀,不记得,他就可以编纂出更多说辞。
“那你可是真被这人迷住心智了!”道士摇摇头,似乎极其不满阮旭的表现,“这种妖物,最擅长蛊惑人心。你不过见他一面,就如此倾心,难保不是中了什么咒术。不信您瞧,我家柳少爷,前几日疯癫众人皆知。怎么今天一看见本人就安分下来?
要我说,根本就是这个妖精知道自己大事不妙,所以故意退让。你们要是中了他的计谋,日后就距离大祸不远了。”唉声叹气,看所有人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似乎不信他的话,就是要断送自己的命。
妖精祸乱之事,大家早有耳闻,听道士一说,心里又多了几分恐慌。再去看治鸟容颜,脑子里想的就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畏惧了。
人对美到极端的事物,是会感到恐惧的。尤其是这些谋生活的普通人家,自小就被长辈教导着“越美的东西越危险”,看见美人如此,联想到森林里五彩斑斓、吃了却要人命的毒蘑菇,前几日在街上教训地痞流氓的狠劲儿,也不认同起来。
原本只是想着小公子不过自我保护,现在就变成了妖怪一时凶性外露,没能遮掩。
互相小声嘀咕着“知人知面不知心”,早已为治鸟扣上了罪责的帽子。
就连柳生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士看自己话术成功,心里十分满意,趁机再添一把火:“柳老爷,您要是有心,就先将这妖精捉回去,或是报送给官府。就算您心地善良,怕伤错了人,也暂且扣押下来,以防万一。”
柳老爷想想,也有道理,不问治鸟意思,先叫家丁上前,就以绑住柳生同样的方法,也把治鸟绑了起来。甚至到了这一刻,治鸟还是一脸茫然,只能小声说“我不是妖精”,也举不出什么证据。
问姓氏名谁,他只记得模糊的名字;问家住哪里,城外旧楼更显得诡谲。
更有道士巧舌如簧,他一句都辩解不出,只得由着别人将他捆缚牢靠,牵着绳索离开。
回府路上,天色暗沉,土黄色烟尘弥漫。
多数人听说镇子上出现一个妖怪,吓得闭门不出,沿街摊位也都收了起来,一时间街上了无人烟,只有风声逡巡回档,似怨似泣,如同鬼魅。
柳老爷心中一紧,似乎哪里不对劲,心底毛毛的。道士在一旁,慌过一阵劝到:“定是妖精术法作祟,柳老爷身正不怕影邪,又有宝刹灵光护体,大可放心前行。”这才一路安稳,回到府中。
柳府是有关押犯错仆人的地方,旁人虽然喜欢治鸟美色,又碍于传言不敢靠近,便将人关紧去,锁上七层大锁。道士又掏出几张黄符,绕着单独的房子贴了一圈,说是如此,妖精就不敢随意离体了。
当真好话赖话,都让他说尽。
试问寻常人,哪个被绳子捆结实后,还能轻易逃出去的?到了道士这里,全成了他的功劳,再有“妖精论调”先入为主,其余人竟然真得信了。
唯独柳生死活不同意:“便是鬼魅,也是我心所属,父亲,儿子长这么大就喜欢过这一个,您就允了罢!”他说得话,岂能当真?
在柳生心里,他爹现在就是生拆鹊桥的王母,镇压三圣母的二郎神,不论他怎么哀求就是不松口。好吧,人家不松口,他也坚定表明态度,当天就开始绝食。这么一闹,就是柳老爷铁石心肠,柳夫人也不干了。
她的好儿子,为妖孽所惑,前几日根本没有进食,今日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竟然又不吃饭,身体根本受不了。抄起后厨的柴火棍,气势汹汹就奔着亲儿子去了。
不得不说,柳夫人性格泼辣得很,要不是之前柳老爷拦着,这棍子早就揍到柳生身上了。
现在任谁说话都不好使。
就听见院子里,柳生一边跑一边喊:“娘别打,你打死我,我也不吃饭!”
“好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