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一路把他送到城门外,难得平安地聊过一路,心情十分不错,临别时送了他一个精巧的小挂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是我去进货的时候,店家给我的,拿着玩儿就是了。”
确实很小巧,木头刻的小鱼,红线随便穿起来,挂到哪里都行。手腕细点儿的小孩儿,甚至可以当做镯子。
治鸟笑着收下,看着车夫下来赶着车走,抬起头看向城楼。
不愧是天子脚下,仅从外观就看出一派宏伟气势,带着古旧感,每一块砖瓦似乎都能够诉说自己的故事。慢悠悠在街上走着,路上铺着厚石板,跟小城镇果然不一样,踩在上面发出悦耳的声响。
街上行人很多,似乎有什么忌讳,就算是有驴马的,也都牵着,并不骑乘冲撞。车夫说他是来京中送货的,进城一路走再右转就到了,是裁缝店,也卖成品衣服。
治鸟本来是想去看看的,可是他们抵达时又是一个正午,头顶烈日灼灼,不如先去找家客栈歇脚。车夫给他推荐了城中最安全的客栈,还叮嘱他千万不要贪便宜去找那些郊外的鸡毛店:“所谓鸡毛店,就是不花钱,店家只给你一篮子鸡毛,进去是个大通铺,随意找个地方撒一把鸡毛在上面睡,衣服不脱,很不踏实。
像我这样皮糙肉厚的,过一晚也难挨得很,何况小公子皮肉细嫩,恐怕是整晚都要睡不着了。”
治鸟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店,听起来很新鲜,自我代入想一想,实在难受得不行,估计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先去了车夫说的客栈,或许在车夫看来,他这样的小公子,就算衣服旧,也是故意的。本来长得就好,再穿得光鲜,恐怕更要遭人惦记,哪里知道治鸟是真得没有钱。
进去客栈一打听,最次的房间也要几两银子,他身上连铜板都没有,只好默默离开。
这时候又想起来阮旭说的话,没想到自己竟然再次被几个圆滚滚的东西难为到,正在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好,身边突然有个人拍拍他的肩:“小兄弟,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进去,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呀?”
治鸟总觉得这种一上来就自来熟搭话的人,没有几个好心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在门口站得太久,引来什么奇怪的人注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捂住耳朵转身就走。
“唉,小哥儿等等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见人转身,这搭话的自来熟急匆匆跟上,“你是缺钱吧,别害羞呀,谁没有被几枚铜板难为过呀,都有难过的时候,我也有,所以这不是看你为难,想要帮一把嘛。”
“小哥儿,你慢点,我腿脚不太好。”宁三自以为不是个坏人,他就是个做生意的,细致点儿讲,做的是人员
安排工作。他一直觉得要不是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年轻时候看错了人家的契约,不小心把自己卖出去,现在怎么说也该是个大老板。
可惜可惜。
其实现在也不错,平日工作就是在大街上闲逛,偶尔看见那些从外地来的人,就装着熟悉,把人拉到自己这边给他“介绍工作”。
当然了,可能这个工作在外人眼里看来不太正经,可是根据宁三的经验,多数被他安排过的人,对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
他这次早早就盯上了治鸟。
不该这么说,他是被迫盯上治鸟的。这人简直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一点儿书,那张脸在外面一露,道上行人哪个不多看他一眼。宁三注意到,有几个人为了多看一会儿治鸟,故意在一条路上来回走好几遍,还有些走着走着,迎面就撞到墙上的。
就连宁三也是,说“被迫”,都是因为对方往那儿一站,气质出尘恍若神子下凡,眼珠子根本挪不开!
他就瞧呀,世界上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这么好看的人,要是往老板楼里一摆,那不是天下人都要为了来看他一眼抢破了头。
对呀,这小哥儿看样子刚从外地过来,正是最单纯容易相信人的时候,他为何不现在跟着他,看看动向,找准机会把人往老板那儿一拐!
好主意,说干就干。
“我跟你介绍正经营生,哎呀,您别突然停下来呀。”
治鸟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路就听他嘀嘀咕咕、叽叽喳喳,听得耳朵都快要生茧子了:“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营生?”
问了,问了就好,问了就有希望!
宁三手一指,指向旁边的小餐馆:“甭担心,我请客,边吃边聊。”
这个正经营生,其实就是在老板的茶楼里弹琴。他老板都跟他抱怨过无数次了,自从上一个琴师赚够了钱,继续开始流浪找寻离散亲人后,楼里就一直空着那么个位置。
其实琴师好找,难的是找到符合老板心意的。什么叫一见倾心、宛如云上仙人的气质,老板跟他说过无数次,他从来就没有听懂过。
要仙人,那就去修仙呗,在人间找仙人,那不是说笑嘛。
今日一见到治鸟,他明白了,不是老板描述怪,是他见识太短浅。原来真得能有人,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尊神明,虽然不是清新小巧那一款,是明艳夺目那种。
仿佛世间颜色都披在他身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没有一处不动人,没有一处不完美。
治鸟听他这么说,舒口气,先行道歉:“我一路过来,遇见许多不好的人,看见你时先入为主,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