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跟自己做什么抗争,了尘最终还是轻微点点头,默认了蛇妖的离开。治鸟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失落,似乎自以为掩饰极好,很快就恢复过来,对着澹程说:“那就叨扰了,也多谢夫人。”
转而看向澹程与澹夫人,又恢复到之前的从容。
“怎么这么客气!”澹夫人是个标准的“老板娘”脾气,多年从商,看人那叫一个准,不然也不可能跟天下第一有钱人看对眼儿。她甚至都不用多看这几人,就知道了自家儿子藏的是什么心思,又猜出来治鸟与和尚间可能存在怎样的关系。
当初“时亭”会选择这个世界作为掩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里对“性别”与“婚姻”之间的关联没有那么看重,不过都是直白面对自己罢了。
难得自家儿子有个喜欢的人,澹夫人对治鸟也同样抱有好感,干脆就把人带回自己家,交代下去丰富的膳食,又打算去请个大夫帮着看看治鸟的腿。
“找大夫”这条,治鸟本来下意识想要拒绝,随后想想,他现在化作人身,不知道医者又是怎么看待的,不妨现在问问,免得日后露出马脚。
眼看着治鸟都要离开藏经阁、离开了尘身边,蛇妖却是急了:“你不是要证明了尘爱我,怎么现在又要离开?”要不治鸟总觉得蛇妖一点儿也没有“妖”的样子,傻乎乎地又好骗,哪怕都坐在旁观席上了,一样是糊里糊涂。
周边人太多,治鸟不好直接同蛇妖讲话,便与系统交流,让系统带着蛇妖继续留在和尚这里。
[你只管带他留下来,叫他看看,自己爱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治鸟是这样说的,系统也如实传达过去。
没想到对方眨眨眼睛,问:“啊?原来我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吗?”
系统沉默一会儿,忍不住怼了过去:
[怎么,你还以为自己真是离开本体不能三步远的背后灵呀?]
“话本上……”
[话本没收了!]
蛇妖委屈,但蛇妖不说,这系统好凶。
治鸟从来不怀疑了尘是爱着蛇妖的,不过是非常规的爱。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这和尚一辈子都被自己的法号束缚着,他不敢动心。于是真得动心,也不敢说。
倘若他真是“身在红尘中、心在红尘外”的圣人,可他又不是,不过是端着态,恐惧着自己“爱恨憎喜”的俗人。
不过是爱着,偏生狠心,一遍遍地拒绝,来证明自己不动心。
要不然,系统怎么会把“蛇妖”定义为一个炮灰呢?他的存在不过是了尘用来炼情的工具。谁叫“蛇”这个意象本身,总是那样叫人恐惧,又心驰神往呢?
在系统给出的剧本里,蛇妖由爱生恨,在人世间作乱,最终被和尚降伏。可是治鸟与
蛇妖相处这么久,不是他刻薄,实在是蛇妖的脑子,根本不足以让他“祸乱四方”。
所以,他真得那么做了吗?
如果那些分明感受到爱意,却始终无法得到,最终不得不闹腾一下来换心上人回头的小手段,也算是“为祸四方”的话。
那些小手段,恐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之前治鸟就有这样的预感,在见到兔子精后,更加肯定。以蛇妖自身为参考,潜心修习百年,才终于生出灵智,得以化形。然而那只兔子精,分明就是被强行催熟出来的,甚至是非不分,脑子里只有食人一个念头。
一只正常的兔子,怎么可能放着满森林的草皮不去啃,只追着人跑呢?
治鸟虽然好奇,却不想过多掺和。任由澹程推着他,一路从寺庙来到澹程暂居的府中,顺便应付着澹夫人的各种问题。
蛇妖一点儿也不想被单独留下来,他其实不是对治鸟问他的问题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隐隐约约能够察觉一些,就是一直不死心就是了。
被系统带领着,又一次站到大住持的房间外,他觉得自己不能够往前挪一步了,再往前,他就可以听到,里面和尚与住持的对话。
[怎么?装疯卖傻这么久,现在倒是怂了?]系统一点儿都没有跟他客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耽误我家宿主的时间,小心我直接不管你了。]它撂狠话,不过是想激一下蛇妖,叫他直接去面对罢了。
想起来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了,蛇妖心一横,直接穿过门,进入室内。大住持的房间,窗明几净,就连榻上的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室内东西不多,零零散散几样,桌上还放着没有写完的书法纸。
也因为东西不多,空间不大,蛇妖一眼就见到了两人,坐在蒲团上,一人倾诉,一人倾听。
和尚说,他辜负了住持对他的期望,他对另一人动了凡心。
和尚说,心里知道是妖物,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勾引,只知道自己陷了进去。
和尚说,他知道自己陷了进去,不可置疑,他爱上了一条蛇妖,他爱上一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