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吓跑,白堪又回头去看一旁成捆捆起来的那些药草。
这药草还只是初步地割了下来,要运回仓库那边进行二次处理,然后才能晾晒。
白堪没有急着回董家,他跟着那些工人走了一趟,看着他们把药材运回仓库那边进行后续加工。
仓库那边此刻已经有好些女人在等待,成捆的药材被男人们运回仓库这边后,她们便解开绳子,开始清除上面老旧的枝叶。
然后把剩下成熟的枝叶和新芽摘下,分开装进不同的篓子里。
这些做完之后,旁边等待的人便把篓子里的叶子拿去清洗,清洗干净再用早就已经搭好的架子晾晒。
晾晒的过程也是有讲究的,叶子要全部分开晒成蜷曲在一起的小团,不能一坨一坨的。也不能晒得太干,否则晒脆了就会变得难以储存运送。
在仓库旁边的人很多,少说几百个,那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的热闹,白堪从这头走到那头,收到不少人的招呼。
一一报以笑容回应后,白堪向着董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过街道,白堪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绕去买他最喜欢的奶豆腐,面前就冒出一人来。
陆清野穿着一身锦衣,披着一身雪白的披风,笑眯眯的冲他招了招手,“我正准备去找你。”
“有事?”
“没什么,一起走走?”
白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向着董家的方向走去,陆清野见状跟在他的身旁。
冬日的街道上少了几分热闹,多了几分冷清,仿佛就连小贩都变得懒惰,不愿出门来。
陆清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街道,嘴上道“董青卿呢,怎么没看到他?你们不是天天腻在一起。”
“他回去了。”想到刚刚的事情,白堪嘴角溢出笑容。
陆清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道“关于董青卿家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指什么?”
“就是董家当年那些事。”
白堪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继续向前走去。
陆清野这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邪祟不怀好意,完全就是那种不嫌事大的性格,他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怎么,你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了起来。”陆清野见白堪好像不怎么感兴趣,略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白堪肯定好奇坏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想找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不如我们合作。”陆清野笑着说道。
“合作?”白堪脚下步伐停下,回过头去看着陆清野。
“我父亲是异姓王,在朝中也算只手遮天。和我们合作,对白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陆清野笑眯眯地看着白堪,白堪是聪明人,他什么意思白堪肯定明白。
白堪也确实是聪明人,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陆清野这一席话的意思。
陆清野所谓的合作,与其说是合作,还不如说是挂名投靠陆清野他父亲。
“做生意的人,总归要有点自己的门路。”陆清野似是感慨地说道。
白堪眉头皱起来,这一点他倒是真的忘了。
白家之前有他爷爷在,朝中的人没有一定官职的,都不敢正面为难他们。
但如今他爷爷已经不在,白家的状况与之前已经大有不同,守丧期的三年之内还好,三年一过,他们白家想要把生意继续做大,就免不了要和朝廷中的人打交道。
就算他们不想深入,做生意的总归会有需要行个方便的时候,认识一两个能做事情的人自然是必要的。
董青卿和陆清野就是这样的关系,董青卿需要的是方便,而陆清野他们需要的是钱。
两者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互惠互利。
白堪想明白这些,忍不住笑了笑,陆清野感情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不过陆清野这主意倒是当真打得不错,一家收一点,一年下来他都能赚不少。
“我们合作的话,我还可以顺便告诉你一些关于董青卿家里的事情。”陆清野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你就当真不感兴趣?我不信。”
白堪直视着他,他倒不是当真对董青卿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是有了之前的事情,以及对陆清野的了解之后,他也绝不会再相信陆清野。
白堪沉默不语,陆清野却误会,他有些伤心地说道“你要是不信,事后可以去问问南江成家的人,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说的绝对都是真话。”
“南江成家?”
“成少当家啊,他可是对董青卿很感兴趣,要不我帮你把人叫来?”
白堪眉头一挑,“他要是敢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陆清野蓦地笑了起来,那成少当家的和白家之间的梁子不小,这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合作的事?”
“我拒绝。”
“为什么?”陆清野惊讶。
白堪是个聪明人,陆清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拒绝,而且还拒绝的这么果断。
“你说的虽然都很有道理,但是如今的白家还不需要这些,至少近三年之内没人敢动白家。”白堪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白交三年的保护费?”
皇上可是下过旨的,三年之内不得动白家,陆清野他们若为了那点钱就找白家的麻烦,真要把事情闹出去,麻烦的也是他们自己。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不划算。
而白堪相信陆清野的父亲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自讨苦吃。
至于三年之后,那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白家,必然已经不会再像如今的白家这般被动。
陆清野笑了起来,“你到是一点都不傻。”
三年之后,主动找白家合作的人肯定不少,不止他们一个,白家的选择也就多了。
还要不要和陆清野合作,那就要看陆清野的诚意有多少。
“谢谢!”白堪只当陆清野是在夸奖他。
他现在答应和陆清野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太过被动,现在的白家根本不值一提,能提的条件肯定也少之又少。
别的人见着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一时心动就同意了,但是白堪不会。
陆清野也看出在白堪这里讨不着好,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当真不好奇董家当年发生的事?”
“我若是想知道,我会自己去问的。”
他相信董青卿肯定不会瞒着他,更加不会骗他。若董青卿不想说,他也只会告诉白堪他还不想说。
与陆清野说完话,白堪整理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向着董家而去。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开课的时候,他连忙拿了自己的资料过去听着。
医药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越学的深就越会这样觉得,白堪一开始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学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了这一行。
况且他和其他的人也不同,其他的人只学如何种植药材,更像是在学习种植蔬菜,他却要连药效以及市场各方面都要了解,所耗费的时间精力自然也比其他的人多得多。
傍晚天快黑时,来讲课的大师傅才喊停。
课程结束,其余的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活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白堪扭了扭脖子却是继续坐着。
他习惯在每天听完课之后,就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一整天学到的东西列简单的概要,晚上复习和以后要看时都更容易。
忙完这些时,天色已经逐渐转黑。
白堪起身走向门口,离开董家的这一路上他都没见到董青卿,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家的路上,白堪又想起之前陆清野说过的那些话。
对于董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白堪还是有些好奇的。
外面几乎没有这方面的传言,从这一点也看得出来,董青卿是真的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表现的很忌讳。
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的好几天白堪都没见到董青卿,正当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把人给吓到了的时候,才从董家管家的口中得知董青卿离开了镇上。
深冬已至,也就代表着年关已近。
每当这时候,董青卿就会格外的忙碌。
身为董家的当家,年前这段时间,他必须到处查账收账以及开年会还有制定新一年的计划,其中还有年度分红之类的事情要处理。
这些事情白家是不用这么麻烦的,以前的白家就是地主,手下的地按月或者按年定期收租就行。
没有董青卿在的董家显得格外的冷清,白堪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过年这件事上。
白家老爷子才走没多久,这个年白家固定不能过得太喧闹。一切从简,只简单的翻修整理了一番。
比起冷冷清清的白家,白家镇上倒是热闹的不行。
街边那些穿着新衣的小孩不提,光是接到两旁换上新灯笼贴上门帘窗花的景象,都让人能清楚的感觉到年的味道。
腊月二十以后,董家这边的课程就暂停了。
其余和白堪一起学的白家的人有回家过年的,也有走亲访友的。
白堪则是趁着这段时间,抱着暖炉在书房当中,把他之前学到的东西全部都又重新整理过了一遍。
白家这里冬天并不下雪,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处于盆地之中的原因,这里的冬天也不比下雪的地方暖和,反而更加的冷。
空气中永远都是潮湿的感觉,晾出去的衣服永远不会干,穿在身上的衣服没多久就会像是浸了水一样湿漉漉的。
白堪抱着暖炉,伸出去写字的手却依旧冻得发白。白林元见了又让人在屋子中多放了些暖炉,可这依旧并没有缓解他的情况。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白堪亲自去了一趟山上,把青先生还有另外一人接下山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青先生原本是拒绝的,上山下山太过麻烦,白堪却说服了他。
往年白家三个人,过年的时候颇为热闹,今年突然一下便少了一人,这个年怕是要冷清难过。
青先生是个心软的人,听了白堪这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多久便收拾了东西跟着白堪下了山。
忽悠到了人,白堪有些小得意,青先生看着白堪的眼神却满满的都是无奈。
002
把青先生接回白家,白堪又让人去董家打探了一番,询问董青卿是否回来。
知道董青卿还没回来,白堪留了话,让董家的人在董青卿回来之后立刻就来告诉他。
董青卿也是一个人过年,难免冷清,不如与他们一起过,人多了这样才会热闹。
盘算着这些,白堪满怀期待,然而腊月二十五晚上他却突然就病了。
大概是白天去山上接青先生的时候吹了些冷风,吃完饭后白堪就觉得头痛,到睡觉那会儿,他已经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
白堪突然病倒,白林元和青先生都有些惊讶,但也在预料之中。
事实上白堪能撑到现在都已经让人觉得奇怪,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白家的天翻地覆,白家老爷子的去世,白堪本就不宜情绪过激,这些每一样都能让他病倒。
也大概是因为之前太逞强,白堪这一次病倒,病得比之前那次落水还要严重。
自打他二十五病倒开始,他整日整日迷迷糊糊高烧不断的就没停过。
白堪有记忆的时间几乎都是被叫起来喝药的时间,浑浑噩噩的身体以及又苦又难闻的药水,这些让白堪都有些恍惚了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
董青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得知白堪病倒他赶过去的时候,白堪都已经病了四天。
白家,风尘仆仆的董青卿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被冰冷的空气刺痛的喉咙越发的难受。
董青卿一直知道白堪的身体不好,时不时便会生病,但不算之前那次落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白堪病倒。
躺在床上,白堪皱着眉头闭着眼,嘴唇煞白,一张脸却有些泛红,整个人看得见的消瘦了,额头脖子处还有些汗意。
看着白堪脸色苍白面露痛苦呓语的模样,董青卿眉头就没松开过。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董青卿上前摸了摸白堪的额头,那里一片滚烫。
白林元摇头苦笑,要是有办法,他又怎么可能会拖到现在还不用?
董青卿嘴巴张了张,他自己也懂一定的医理,所以看得出来白堪这病就只是风寒,但一般的风寒又怎么可能会把人折磨成这样?
“我想在这里待一会。”董青卿道。
白林元点了点头,出了门。
董青卿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都有些不知道该拿白堪如何是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床的旁边放着两个暖炉,一旁的书桌上摆着一些没来得及收好的纸张,上面是白堪之前整理的概要。
不知多久之后,董青卿才向前一步,来到床边坐下。
又伸手摸了摸白堪的额头,董青卿一颗本就沉到水底的心,越发的沉闷难受透不过气来。
之后的几天,白堪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时而好些时而却又更加严重。
青先生一直守在一旁,他曾替白堪扎过针,可并没有什么效果。
董青卿放下了董家的事情也过来守着,可并没有任何用处,白堪一直昏睡不醒。
转眼几天过去,眼见着白堪面上月发没了血色,董青卿一张脸也黑到极致。
趁着青先生去休息那会儿,董青卿独自一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白堪的睡颜。
他伸手覆盖在白堪的额头上,直到手都麻了都未曾移开,只因为他每次这样做的时候,白堪紧皱的眉头便会舒展开一些。
白堪睡得很沉,他一直浑浑噩噩,这种感觉太熟悉,他知道自己这必然是又生病了。
他一直挣扎着醒来,但是脑袋却昏昏沉沉,眼皮子仿佛有千万斤重,根本不听话。
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混乱之中,白堪偶尔能够嗅见一抹让他觉得熟悉贪恋的味道。每当此时,他昏昏沉沉的身体便会好受几分。
又一次察觉到额头有冰凉的触感,白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那张脸,他笑了笑。
“你回来了?”白堪声音沙哑地说道。
“你醒了。”董青卿拿开覆在白堪额头的手,兴奋之余连忙向着门口跑去,要让人去叫青先生。
他吩咐完下人再回头时,白堪已经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坐起来。
“别动,快躺下。”董青卿连忙过去搀扶,他想要把人按下去。
白林元都昏迷了好些天,突然醒来就乱动,肯定不行。
“我躺着难受。”白堪声音微不可闻,他太过虚弱。
他已经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醒来之后全身上下都传来酸痛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我帮你。”董青卿抱住白堪扶着他坐起来,又拿了旁边的被褥塞在他背后,又仔细的替他捻好被角。
清醒过来,白堪的状态很是不好,不过精神还不错,大概是睡了这么久睡够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白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