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东西,两人又躺在草地上看了一会星空,直到夜色深了，才往镇上走去。
路过水田，白堪远远朝着那边看去。
夜色下，那三片水田泛着水光,水面斑驳，也透着一股静谧的味道,和白天不同。
白堪还是第一次在夜里看那边，看着看着脚下不乏不由的就慢了下来。
“要过去看看吗？”董青卿有些无奈，都这时候了白堪都还想着他的水田。
白堪却摇头，“不用,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董青卿想问是什么事,白堪却没说。
回到客栈,两人又吃了些东西,这才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白堪早早的就起床,迎着晨曦去了水田那边。
到了地方,他直接叫来了管事，让他找了锄头,把之前的那个用来育苗的水田给挖了。
“再挖深一些。”白堪用从一旁捡来的树枝试了试深度后道。
身边的人见状都有些奇怪，不明白白堪为什么大早就让他们过来挖坑。
太阳出来的时候,那个育苗的水坑才挖到白堪要的深度。他勘测了一番，直接拿了之前带过来的种子，再次育苗。
忙到中午,白堪回到镇上，董青卿已经听说他早上在做的事。
见面，董青卿直接便问道“你觉得是因为水不够深，所以才不发芽？”
白堪讶然，同时也笑了起来，董青卿脑子到底比别人转得快，也更懂他，“我昨天晚上就在想，育苗的那块田到底和河里有什么不同？”
然后他想到了两点，一点是河里的水是流动的水，另一点则是河水比较深。
董青卿被白堪这么一说，显然也立刻就想明白，“你有多大把握？”
白堪想了想，摇头，“说不好。”
不试一试，他真的说不好成功的把握到底有多大。但要是不尝试，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明白白堪在做什么后，几个大师傅也跟着期待起来。
只是白堪把那水坑挖得很深，加上水有些浑浊，这下几乎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他们没办法每天观察，只能耐着性子先等等。
耐着性子等了有七天，七天后白堪和其他几个大师傅才下令，让人去水下探查情况。
如今水坑很深，人下去都快到脖子，有人专门脱了衣服进去。
一到水里，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怎么样？”白堪期待。
“脚下好像有东西。”
“是什么？”白堪立刻问。
董青卿也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水边，因为白堪今天要看结果，他特意跟着过来。
“好像是什么水草？”下水的人说道。
听着他的话，旁边的人脸上都露出振奋的笑容。
这里头就只种了药草，不可能有其它，既然能感觉到，那肯定不少。
水里的人站稳，深吸一口气，直接下了水，要蹲下去用手摸摸看。
见水面一片晃动，岸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白堪两只眼睛更是直直的盯着水面，等待着结果。
只过了几息，水面就又一次晃动起来，一颗人头冒了出来。在水里的人抹了一把脸，连忙把自己抓到的东西举了起来。
那人举起来的是一坨泥巴，泥巴的上面有着好几根歪歪扭扭的水草。
那些水草和岸边的草不同，颜色更浅，更多了几分黄绿色的感觉，但同样生机勃勃，看着就叫人喜欢。
它们是因为泥巴被人抓起所以才歪斜，本身长得挺好，枝叶都胖胖的。
“成了，我在地底下摸到了好多，好像都发芽了！”水里的人兴奋地说道。
听着这喜讯，在岸上屏息等待着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也纷纷松了口气，因为一直找不到原因，他们都已经有几分想要放弃。
“等下再找些人过来，把之前水田里的水都放了，再把水田挖深些。”白堪高兴之余不忘吩咐。
“好嘞！”
想来这水草应该是极其喜阴的，并不喜欢太靠近岸边的地方，因为那样的地方阳光太过充足。
白堪之前为了方便观察，把育苗的水田挖得很浅，水几乎才漫过脚脖子，这几乎就是把种子暴晒在阳光下，怎么可能发芽？
也还好是他发现的早，否则就算把种子全部都扔进水里，那也只是浪费。
确定育苗没有问题，也知道这药草喜欢水深的地方，白家的人再次行动起来，把那三个水田里面储的水全部放掉，又扛上锄头开始继续挖坑。
前后又忙了大概有十来天，三个水田才总算挖到白堪要的深度。
水田准备好，白堪立刻就让人把育苗的小水田里的幼苗弄了上来，开始移植。
因为种植的过程全程都在水下，效率比不上在陆上，速度自然也就慢了，等把所有的幼苗都移植好时，都已是九月中旬。
而那时，天气早就已经开始转凉。
有几分冰凉的傍晚，白堪加快脚步向着小院走去，他才进门，就看见一道陌生的身影。
白堪步伐停顿片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这才继续前进，“你怎么来？”
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许久不见的陆清野。
再次见面，陆清野整个人变了许多，这种变化甚至比上一次陆家出事变化都来得大。
如今的陆清野整个人黑了一圈，瘦了一圈，身上穿着的衣服换成了更干练方便行动的劲装，之前一直拿在手里晃个不停的扇子也不见了。
若说以前的陆清野更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那现在的他终于有了几分踏实的、做事情的人的感觉，不再给人一种信不过虚浮的感觉。
打量着有了明显变化的陆清野，白堪黑白分明的眸中多了几分笑意，陆清野能有这样的变化是好事。
“我来给白少爷你送账本！”陆清野特意把‘白少爷’三个字咬得很重。
白堪白了他一眼，拿过陆清野递过来的账本，走到一旁坐下去查看，没有搭茬。
白堪不理人，陆清野又朝着四周看了一圈，打量了一下，白堪如今购置的这小院，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你这怎么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陆清野拿了桌上的茶壶，本想倒杯水，结果却发现茶壶也是空的。
“厨房在右手边，那边应该还有热水，你把水壶拿过去添些水。”白堪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陆清野无声挑挑眉，乖乖地拿了水壶过去。
进了厨房，见到在厨房忙的下人，他才知道这边一共就没几个下人。除去做饭的，这院子里一共就两个收拾东西的人。
这比起白家和董家那可就差得远了，白家镇上的白家和董家家里的下人护卫加起来，少说也百多个。
提着装满了热水的水壶回到客厅时，陆清野本想嘲笑白堪如今过的凄惨，又想想这本就不大的院子，没能把话说出来。
这宅子本就是个农家小院，屋子前后加起来就这么几间，要再多来几个伺候的下人，那都没地方住。
回到屋内，陆清野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白堪面前，“董青卿呢，怎么没看见？”
在陆清野的记忆里，白堪和董青卿两个人如今可是好的如胶似漆，走哪儿都成双成对。
“他还在田边。”白堪道。
就这会儿时间，白堪差不多已经把陆清野带过来的账本看完。
本也没多少账，就是一些关于白家上个月大笔的支出，比如发的工钱之类的。
合上账本，白堪看向陆清野，“感觉如何？”
陆清野喝着茶，嫌弃着这尝不出味道的茶叶，嘴上笑道“还能怎么样？”
他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奢求？
白堪没理会他的感慨，道“我是问你事情做的如何？”想了想，他还是又问了，“白家呆不习惯？”
如果真的不想理陆清野死活，他当初就不会出手把人捞出来了。
陆清野砸了砸嘴，也不知道是被水烫的还是如何。
他放下杯子，沉默片刻才道“还成吧，虽然没有我那小王爷的身份过得舒服，不过一天下来倒也算充实。”
怎么能不充实，一天到晚忙得马不停蹄，夜里回了家，就恨不得躺床上睡死过去。
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没有空去想其它，有空去想的时候，都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忙。
然后还没来得及伤感，天又亮了，白林元已经又幽幽的盯着他看了。
陆清野一想起白林元，气势徒然就矮了几分，“你说我过来帮你怎么样，反正我看你这边也挺需要人。”
“你去跟我爹爹说，他要是同意，我没意见。”白堪道。
陆清野立刻黑了脸，他以前不知道这白家真的当家作主拿主意的人是白堪，如今可是清楚得很。
白堪这话听在外人耳中像是没说什么，不反对也不同意，听在他耳里却分明就是推脱。
陆清野臭着脸哼哼一声，表现的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刚开始跟着白林元到处跑，他还有些怨言，现在也多少明白过来，他还有得学。
“对了，我听说你这药田进展的还挺不错？”陆清野又问。
“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出第一批货了。”白堪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就好像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情，想要被夸奖。
“买家找到了吗？”陆清野才不夸他。
“不是有现成的吗？”白堪瞥了眼陆清野，眼神嫌弃，笨。
“你是说董青卿？”陆清野立刻反应过来。
董青卿本就是镇江首富，如今南江成家受创，一时片刻起不来，董家已俨然成为这一行龙头大佬，一家独大的那种。
这样的情况下，董家当然吃得下那批药材。
“他已经答应了？”陆清野唏嘘。
“要了个好价钱。”白堪笑了笑。
陆清野有些受不了地抿了一口茶，他是真的已经受够这两人了。
“你还和他讲价？”陆清野觉得，这两人的情趣当真和别人有些不同，难道这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什么话？！亲兄弟明算账。”白堪道。
只是他虽然装作一本正经，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002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白家走上和董家一样的道路，自己种植药材自己经营，但如今他却已经改变主意。
白家这片地他会看着，董家在镇江的药田，白家的人也已经过去，等他这边忙完，他会跟董青卿说由他接手。
四处跑的生活不适合他，所以他决定花更多心思在种植药材上。而董青卿，他要负责的则是四处跑动和销售药材。
这些话，两人并没有当面说过，但董青卿显然也有这意思，所以镇江那边的药田再种些什么，都已经列了单过来给他，有让他尽快熟悉的意思。
陆清野不知道白堪在想些什么，光看着白堪脸上那笑容，他就有些受不了地哆嗦起来。
就两人聊天，这会儿门口又多出一道人影来，董青卿回来。
因为要长时间在这边，时常去田里，所以董青卿特意让人给他和白堪准备了几身换洗的普通衣服，今天他穿的就是一身普通的麻衣。
暗灰色的衣服很合身，让他身上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朴素与柔和。
见到他，陆清野眼中都有惊讶流露，“你这是要亲自下地？”
说话间，陆清野又不由诧异地看了眼白堪，董青卿本来好好一个首富，让白堪都给调教成这样了？
“刚开始，不就这样？”白堪觉得受到污蔑，刚开始研究种一种药材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事情多些也不奇怪。
“他怎么来了？”董青卿进门。
“我爹爹让他过来给我送账本。”白堪顺手就把白家的账本递给了董青卿，让他也帮忙看看。
白家现在越来越大，白家名下的工人也就越来越多，这也就直接导致白家的账目越做越多，每一个月的支出算下来比董家都多。
“算了，我走了，免得在这里招人白眼。”陆清野说着就起身，他拍了拍衣服往门外走去。
临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你们就真的让我走，都不留？”
“回去的之后跟我爹爹说我已经看过账本，没问题，让他就这样办。”白堪笑眯眯的挥手送客。
董青卿这会儿忙着看账本，没有理他。
闻言，陆清野一张脸一会青一会紫，过了片刻，他黑着一张脸硬着头皮走了回来，又回刚刚的地方坐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走吗？”白堪眼中满是揶揄。
陆清野气得不行，却斗不过白堪，索性一言不发，用行动表示决心。
那之后他又在这边赖了有两三天，白堪也不催他，每日由着他到处看到处走。
白堪不催促，董青卿也不理，陆清野倒是自己就先不安着急起来，第四天就自己骑着马回去了。
白林元那边还等着他送消息回去，可不能给耽误了。
骑着马，在白堪揶揄的笑容下离开这边镇子，陆清野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他只是太有责任心，绝对不是怕白林元！
回到白家镇，陆清野去了白家，把带回来的账本和消息告诉了白林元，然后便紧张地站在一旁。
“我知道了。”白林元道。
话说完，收起账本，忙完手上的事，白林元在回头时，陆清野却依旧站在原地。
“还有事？”白林元出声。
“没有……”陆清野眼神复杂地看着白林元，他还以为他晚回来这么多天，白林元肯定会生气，结果白林元怎么好像都没反应？
“没事，那就先回去，站在这里干嘛？”白林元道。
“哦，好……”陆清野出了门。
他僵硬着脖子走了一段路，直到离开白家大门都没听到白林元的声音，他又回头看去，白林元真的不生气？
陆清野回来的时候都做好了，要被续一顿的准备，结果白林元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白林元完全没有表示，陆清野反倒越发难受起来，总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陆清野不自在，白林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有些好笑，陆清野现在已经完全是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了。
九月过去，十月来临，入冬时，水田那边的药材到了收获的季节。
清晨，白堪接过董青卿递过来的披风披上，又看了眼董青卿，有些羡慕。
董青卿身体好，这个季节也不过比之前多穿了件厚些的外衣。不像他，他现在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像是已经要过冬。
“现在过去？”董青卿问。
“其他人已经过去了，早点忙完早点收工，夜里气温低。”白堪带头向着门外走去。
这边靠近水边，早上的时候容易起雾。
白堪和董青卿向着水田边走去时，四周可见度都不高，远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到了地方，两人才看见一群人早已经等在水田旁。
因为是水田，水又深，在这边做事的都是些水性好的，好些以前都是渔夫。
“差不多就开工吧！”有人说道。
旁边早有准备的几个人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天气已经有些冷，那些人衣服一脱，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得白堪也跟着寒毛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