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不是在开玩笑,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早在刚刚试镜严筝负责同声传译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少年台词功底极好,一分多钟的非母语台词独白他脱稿演绎,几乎毫无瑕疵。再加上他给夏初讲戏的熟练程度,卡米尔有理由怀疑夏初能有今天的成就,幕后少不了他推波助澜。
毕竟演员到最后拼的是内涵和文化,这位把脸当成自己核心竞争力的影帝,怎么看都不像和这两个词沾边的样子。
“怎么样,你亲自试试?”
卡米尔见他迟迟不答复,再次发出邀约。
不成想先等来的却是夏初呵笑出声,嘴角一丝艳丽的浅笑,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轻讽。
严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果断谢绝了卡米尔的提议。
“您说笑了,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演过戏。”
卡米尔却不打算这样放弃,话是对严筝说的,眼睛却瞥到夏初的方向:“你是不是怕一不小心比夏初演的好,到时他怨你抢他角色,收不了场?”
严筝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不是,您设想的情况也不会发生,夏初哥的演技相信您之前一定通过他的其他作品了解过,他是天赋型演员,也有十几年的积淀,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新人各方面都不可能超越他的。”
卡米尔挑眉:“你对自己的定位是新人?”
严筝对答如流:“工作需要确实出演过mv,但您清楚的,歌曲mv和电影之间有多少区别。”
“我说的不是这个。”卡米尔终于把目光放回到严筝身上,“我刚才看了你的资料,上面说你18岁那年就跟着夏初做助理,看你如今的工作内容,我可以不怕得罪人地说一句,夏初近五年的成就至少七成功劳该归于你。毕竟接戏谈戏的是你,和导演还有其他演员协调沟通的是你,决定他要怎么演演成什么样的还是你。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一个出道十几年各种奖项拿遍的影帝为什么会在三十岁那年表演和接戏风格突变,因为那一年全权负责他演员事业的人从你哥变成了你。”
“卡米尔阿姨,您这话过分了,再怎么样他就是个助理,演的人是初初,怎么可能他比初初功劳大!”发现夏初沉了脸色,祁诺不甘心地替偶像辩解。
卡米尔笑了:“我并没有彻底否定夏影帝,像你说的,能把一切落实到荧幕效果也是本事,类比成电脑,主板再高级,显示器呈现出来的都是雪花也没有用,夏影帝确实是天赋型演员,天生的镜头感和演员脸,4k液晶曲面屏,从窗户支出去二寸写小儿推拿都好看。”
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又道:“但看在咱们还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我奉劝夏影帝一句,到你这个年纪还倚仗天赋靠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捧,真不如别浪费资源,随便找个直播网站吃面等人打钱。”
卡米尔才不是不记仇的人,刚才夏初甩脸色和叫阿姨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也不怕撕破脸,反正这样的演员现在和以后都不可能合作的。
只是这着实吓坏了祁诺,他急忙按住夏初的胳膊,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初初你别激动,误会,有误会!”
凭他这两年脑残粉生涯对夏初的了解,这位影帝简直将恃美行凶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世上就不存在他想骂不能骂的事和想打不能打的人。
但夏初却出乎他和卡米尔预料地没作也没闹,眼底半点不见适才的冲动和愤怒,独留些许玩味:“你想激我?”
卡米尔整整头发,慵懒的波浪卷发垂在肩上,算是默认。
夏初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瞳仁,澄澈得仿佛新鲜酿就的甜酒,神态夸张地配合道:“啊,我好生气哦,他怎么可能比我演的好,让他试,谁怕谁,他不尽全力就是看不起我。”
“阿姨,你不是在为难我,你是在为难我们家小筝。”演够了,夏初脸上的笑意褪去,从身旁的椅背上扯过自己的外套,气定神闲地搭在肩上,“他不会接的,而你们也不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演员。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们哄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夏初大步流星地离开片场,祁诺不放心地追出去,倒是严筝被留在原地,默默收拾好夏初的东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最好动作快点,我打赌夏初干得出把车开走扔下你不管的事。”卡米尔出言提醒。
“嗯……夏初哥大概已经干出来了,和我动作快慢没关系,他现在应该不太想看到我。”严筝很快将情绪调整好,站直身体对卡米尔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赏识我,不过这个角色我确实不能接,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夏初哥那边我会尽快想办法,真正开始拍摄之后不会再让他给您添麻烦的。”
似乎在验证他的话,祁姗紧接着收到了一条来自祁诺的信息。
——初初心情不好,我先开他的车送他回去,我的车钥匙留给场务了,你问他要,自己开车回去。
她那作起来成精的前男神果然撇了严筝,顺带还拐跑了她亲哥。
这算什么,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
祁姗从场务那里拿回钥匙,对着祁诺留给她的一堆烂摊子简直想吐血。
首先剩下的食物肯定得处理,这个好办,为了避免拿回去祁诺每天照三餐拜高香,当场丢掉是最明智的选择。
还有卡米尔阿姨那边也需要解释。
他们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阿姨那么宠他们,祁诺今天的各种表现都太没礼貌了。
“卡米尔阿姨,其实我哥也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面对乖乖过来替哥哥承认错误的干女儿,卡米尔哪里气得起来,摇摇头表示不计较:“阿姨看着你们长大,还能猜不出他什么心思,放心吧,我没生他的气,就是觉得忙过这段时间有必要找岚姐聊聊,诺亚这劲头放在追星上还算好,以后真照这标准给她弄个儿媳妇回来,你们全家且乱着呢。”
“哈哈。”祁姗的笑都不是笑,她哥不止一次说过夏初敢离婚他就敢出柜这种事,还是别和卡米尔阿姨说了。
“对了,”见祁姗要离开,卡米尔叫住她,“你和严筝熟吗?”
短短一句话,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却顷刻间在祁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仿佛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子,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花了五六秒才平复下来,她笑得极不自然:“有……有点熟,怎么了?”
她这副反应把卡米尔逗笑了:“你这孩子,要么熟要么不熟,哪有有点熟这种说法啊……”
注意到祁姗下意识闪避的视线,卡米尔决定不再为难这个好歹没瞎到她哥那种程度的小姑娘:“没事,我就问问,你要是和他熟就帮阿姨劝劝他,用夏初是不可能的,他是中国的影帝我也是法国的影后,拍好莱坞的戏我次次都是女主角,他一个跑了两年龙套的人,我不可能受他这个。但这是我第一次担任监制的电影,对我来说很重要。”
……
因为卡米尔的话,祁姗心烦意乱地离开剧组时愁得叹了一口又一口气。
她是想帮卡米尔阿姨的,她知道卡米尔阿姨和夏初不一样,拍电影这件事在夏初看来只是一种赚钱方式,要是老婆和岳父岳母同意,又能赚一样多的钱,可能在他眼里,去卖肉夹馍都和当演员没区别。
但卡米尔阿姨有艺术追求,她一定希望第一次监制的电影能够呈现出最佳的效果。
可是……难道要她去求严筝帮忙吗?
祁姗坐到车上,一抬头,透过风挡玻璃瞧见了倚在不远处墙边抽烟的严筝。
他好像真的烟瘾很重,昨天还剩大半包的烟今天只余下区区几根,他含了一支在唇间,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合拢,火舌引燃烟丝,眼神跟着缓慢燃动的火光,一不留神,又撩动了祁姗的心弦。
本该装作没看到开车走人,可她最终还是把车停在他跟前,摇下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