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
陆瑾琨喝了很多酒,进新房时他脚步都有点飘。
程笙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眼,脊背挺的笔直,一副完全漠视他的样子。
可心里有多慌,只有她自己知道。
陆瑾琨身体晃了一下靠在门后,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挺直的脊背,他有点好笑的勾了勾唇。
明明很怕他,却要装的很无畏惧的样子。
他轻喘了口气,摇摇晃晃走到床尾,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便趴倒在床上。
床垫一弹,程笙吓的猛地站起来,转头,就见男人趴在床上,满脸潮红,呼吸粗重,很明显是喝多了。
“早点睡吧……晚上我没力气折腾你。”陆瑾琨呢哝了一句,便闭上眼。
程笙站在床边没敢动,直到他呼吸变的绵长睡着为止,她那颗惊颤的心才安稳下来。
她盯着床上的男人怔怔看了很久,才走沙发那边去坐。
靠在沙发上,她望着窗外夜色发愣,心想,不管这庄婚姻是一场交易还是什么,她跟陆瑾琨已是法律上合法的夫妻,那么她迟早都得对他履行夫妻义务,躲的过今晚也躲不过明晚,这事她是逃避不了的。
或许她可以激怒他,让他反感恶心她。
……
陆瑾琨是真的喝多了,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人,他有点恍惚,望着那张绝美的脸看了好久,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酒会那天,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认出她来,她出落的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可惜她并没认出他来,让他有点小失望。在会所门口那次,得知她要跟人订婚,他莫明觉得有点遗憾,后面见到了她的未婚夫,他不得不承认那男孩很优秀他们很般配,于是他放下奢想,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当贺琦华提出想让贺季东去他公司实习时,他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因为这个年轻的男人将是要守护她的人,因此他亲自把人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他,想让他变的更加出色……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
得知她被人绑架还被拍了那样的照片,甚至在她最需要爱人陪伴的时候贺季东还将她抛下……每次他只要稍稍一想她所受的那些罪跟伤害,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疼。
他的小妹妹怎么可以让人这样欺负呢。
于是他让人查了一下。
这一查,他才知道沈筱是怎么去逝的,还有她们母女之前是怎么被那两兄弟欺负的,还有这两兄弟是怎么败家的,后面是怎么跟程刚分裂的,所有的信息,让他很是怀疑这起绑架就是这两兄弟干的,只是他一时找不到证据。
收到她自杀的消息,他意识到她已是绝望到活不下去了,唯一能救她的便是再给她一庄婚姻,让她走出那个深渊,让她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不管这一丝欲望是恨还是怨,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就好,因此他毫不犹豫上门提亲,把人娶到身边,这样他也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
程笙醒来一睁开眼便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怔了一下,很快她又闭上眼,跟没醒过来似的又继续睡,被子里她双手紧紧攥着被单。
陆瑾琨看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有点无奈。
装睡。
是怕他?还是尴尬?
陆瑾琨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个懒腰,下床,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程笙深深吸了口气,紧张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陆瑾琨冲完澡,只裹了条浴巾,见床上的人还是闭着眼,他有点哭笑不得。
“中午了,醒了就起吧。”他边说边擦着头发,“我一会得去公司,你想吃什么自己跟阿姨说。”
程笙微微撑开一条眼缝,刚巧看到男人扯掉腰间的浴巾,吓的她忙又闭上眼,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陆瑾琨又往床上看了一眼,“最近我会很忙,你要是没什么事也别出去,好好在家呆着。”
这是怕她出去给他丢脸吗?
“还有,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你装睡也是没用的。”他又补了一句。
程笙缓缓睁开眼,男人已穿的人模狗样,站在床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程笙漠然的与他对视着,说“我并不怕你对我做什么,只怕脏了你的手。”她低低笑了一声,语气满是嘲讽,“我不知道你跟我爸做了什么交易,竟然愿意下这样大的血本娶我。”她挑起眉头,颇有几分挑衅之意,“看着我,你难道不觉得隔应吗?还是说你喜欢捡别的男人用过的女人?”
陆瑾琨眉头微蹙,脸色一点一点变的阴沉,下一瞬便扑了过去,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
程笙死死的咬住牙,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陆瑾琨两手撑在她身旁两侧,眯着眼看她,语气轻挑,“嗯,我就是有这个变态的嗜好。”
两人贴的太近,近的程笙能闻到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香味,她紧闭双眼,做出一副任他鱼肉的架势。
陆瑾琨看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的唇似有似无划过她的耳根,低笑了一声,“做好准备了吗。”
程笙肩膀不由缩起,全身僵硬。
看着那微微发颤的睫毛,陆瑾琨忍不住朝那浓密如蝶翼一般的翘睫毛,吹了口气,看她吓的眼闭的死紧,他又俯到她耳边,“想不让我碰你,那就别试图挑衅我,也别试图想激怒我,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对你没什么好处。”话落,双手一撑,从她身上起开。
站在床边,他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听到关门声,程笙睁开眼,深喘气。
男人段位太高,她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她想……以后还是少在嘴皮子上跟他撑能,不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陆瑾琨住的是别墅,名叫静园,位于清灵山附近,环境山清水秀特别的美。
但时此对程笙来说,无非就是一座美丽的牢笼,不过好在在这个美丽的牢笼里她能自由自在的活动,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更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人偷拍。
这个美丽的牢笼反倒是成了她的保持屏,给了她一个安静的空间不受外界打扰,好让她喘息养伤。
一整个早上程笙都在卧室里躺着发呆,直到阿姨上来叫她下楼吃饭。
从知道贺季东抛下她那一刻,吃饭对她来说就像是个任务,既便桌上摆的是三珍海味,对她来说都如同嚼蜡。
阿姨准备的很丰盛,但她只勉强喝了一碗参粥,便什么也吃不下,吃完午饭,她突然不想再回到那个到处都贴着喜字的房间,便到园子里转了转。
这一转,她才发现这园子大的离谱,她又生出好多疑惑来。
陆瑾琨有多少身价她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家投行的老板,不过之前贺季东没少在她面前提起他的事,说他接手的项目基本都是上亿,公司运作的盘子也很大。现在看来他个人身价不低,不然不可能住的起这样的豪宅。
让她不明的是,他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娶她?
这一点她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
当晚,陆瑾琨很晚才回,程笙都睡着了,不过他进门时还是把她惊醒了。
被绑架后,程笙的睡眠变的特别浅,很小的声响都能把她惊醒,而且还经常失眠做噩楚。
程笙醒来之后,没睁眼,继续装睡,她听着陆瑾琨脱了衣服,进了浴室。不一会又从浴室出来,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程笙感觉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许久,他翻了个身,没多久她听到他匀称的呼吸声。
她随即睁开眼,见他平躺在她身侧,睡的很规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程笙心想说到底这人还是嫌弃她的,不然一个正常的男人为什么不碰她。
不碰也好,最好这辈子都别碰她。
……
接下来几天,陆瑾琨都是十一二点才回,而程笙总会在他回来之前“睡着”,当然不管陆瑾琨多晚回来她都知道,陆瑾琨要是没回来她既便是很困也不敢真睡,虽说陆瑾琨没强迫她也没碰过她,但对她来说他还是一个陌生而危险的男人,只有等他回来了躺在她身边,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她才敢睡。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认为只要这个男人睡着了就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可能是因为陆瑾琨睡相太规矩,让她觉得他没那么危险。
可她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做这一点,恰恰说明他很危险。
将近半年多的时间,程笙跟陆瑾琨一直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而这半年来,程笙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画画,除了跟顾宣还有联系,她跟其他人都断绝了来往,连程家都她不回,对陆瑾琨也很冷淡基本视他为空气。而陆瑾琨对她的态度也很淡,不管她对他多么无视冷漠,他从来也不恼不怒,好像娶她也只不过是完成一项任务而已,虽然两人每天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中间就像隔着一条楚河,谁也不侵犯谁。
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们两却相处的特别和谐。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半年多,直到那年年底。
那段时间陆瑾琨很忙,临近年关还要去外地出差,之前他也有几次出差,但基本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要不就是视频会议,这次是他们婚后他第一次出长差,有一星期时间都要在外地呆着。
程笙自然是巴不得他出去越长越好,可让她郁闷的是,这一星期床上少了人,她的失眠竟然又犯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养成了听陆瑾琨呼吸入眠的习惯,每每听着他匀称绵长的吸呼声,她就会变的很安心,然后很快就能入睡,她原本经常失眠做噩梦,在那半年里全被他的呼吸声治愈好了,现在突然听不到她反而变的很不习惯,一整夜辗转难眠。
那几天,程笙才意识到这男人有点可怕,既便他没有对她做什么,却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习惯是很可怕的。
她不能再把他的呼吸声,变成她的催眠药,万一磕上瘾了那就麻烦。
程笙想,等陆瑾琨回来她得跟他分床,反正他们俩睡不睡在同一张床都一样,但这个习惯她得戒掉。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陆瑾琨回来的那晚……会把一切都打破。
陆瑾琨出差回来那天,刚好是小年。
程笙完全不知道他会突然回来,比他说的早回了两天,刚好赶上小年夜饭。
这半年多两人虽然没什么交流,倒是很经常在一起吃晚饭。除了刚结婚那头十来天陆瑾琨不怎么在家吃,后面他基本都很按时回家,虽然吃饭时两人也没什么交流,但他很少缺席,除非有推不掉的应酬。
一开始,程笙面对着他不怎么能吃的下,可后面她发现这男人完全把她当成透明人,自个吃特别香,那她为什么要吃不下呢,于是她也把他当成了空气,久了一切就变的很自然,既便饭桌上毫无交流,他们吃的也很和谐。
小年夜在南方其实没什么讲究,但在北方是有讲究的,要吃饺子。
程笙本以为晚上就她一个人吃饭,不想陆瑾琨突然回来了。
陆瑾琨拉着小行李箱风尘仆仆,一进客厅,便见程笙坐在餐桌那边发愣,看到他回来也跟没看到似的转开头。
他把行李箱往沙发旁一放,脱了外套扔沙发上,面色有几分疲惫,他是赶回来的。
一星期没见,这会人突然回来,程笙有点意外,还有点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紧张。
陆瑾琨挽着袖子,往餐桌那边又瞥了一眼,见程笙还在发愣,他道了声“我回来了。”
这一声招呼弄的程笙有点不知所措,以前他回来可从来没跟她打招呼。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最后她还是当没听到。
陆瑾琨见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问阿姨“有做我的饭没?”
“有,今天小年夜,我还多做了两道菜呢。”阿姨笑着迎过去,帮他把行李拎到楼上去。
阿姨上了楼,楼下就剩他们俩。
程笙轻吁了口气,起身进厨房给他添了一碗饭,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吃的喝的住的全是这个男人给的,她给人盛碗饭也是应该的,何况人家在外奔波了一周。
陆瑾琨洗完手出来,见餐桌上添了一碗饭跟一双筷子,眉头不易察觉挑起,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程笙第一次主动给他盛饭,还真的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他不动声色,走到她对面坐下,见她若无其事的低着头吃饭,他明知故问“这是你帮我盛的饭?”
程笙抬眸,对上他的眼,很是淡然的点了点头,“有问题吗?”
“没有,”陆瑾琨眉梢轻挑,“谢谢!”
“不客气。”程笙又开启之前跟他相处的模试,埋头吃她的菜。
陆瑾琨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神时不时的往对面飘。
程笙好几次抬眼都跟他的视线撞上,他倒是坦然自若,撞上了便明着看,弄的程笙有点无语。
当然她也不会去问他你干吗老看着我。
因为陆瑾琨不是第一次这样看她。
……
吃完晚饭。
程笙上楼,回她的画室画画。
陆瑾琨在客厅接了几通电话也上了楼,回房间他洗了个澡,整个人舒爽了不少,靠在床头看了会新闻,他就有点犯困。
这一星期他飞了三个地方,事情多,心里又老惦着家里,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这一回到家,一放松,整个人就犯困。
程笙在画室里画了会画,便有点走神,坐在那发愣,等她回过神都十点多了,她也无心再画,把彩墨收拾好便起身回房。
卧室里,电视开着,陆瑾琨靠在床头睡着了。
程笙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偷偷打量着床上的男人。
其实陆瑾琨的长相是她比较喜欢的那种类型,硬朗又不失英俊,还有他身上那股子劲,很是与众不同,虽然这男人外表成熟稳重,但骨子里其实很傲骄,拽起来都比别人有格调。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利益而娶她呢?
真的想不通。
轻叹了口气,她转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床单跟被罩,又打开衣柜下面的柜子抱出一床棉被。
她正要往外搬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醒了。
陆瑾琨见她抱着被单跟棉被,问道“你这是要干吗?”
程笙与他对视了一眼,说“我想……分房。”
陆瑾琨双眸眯起,“为什么?”
“我们……跟分房也没什么区别,这样你我还能更自在一点。”程笙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陆瑾琨下了床,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你告诉我,怎么个没区别?分房睡那还叫夫妻吗?”
男人靠的太近,眼神太过凌厉,无形的压迫感让程笙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她说“反正我们俩……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分开睡不也一样吗。”
“你这意思我能不能理解为,”陆瑾琨往她面前挨近了一步,低下头俯到她耳边,声音低沉,“你是在催促我……履行丈夫的义务。”
“不是,”程笙脸都涨红了,往后退了一步,抬眸睨他,绷着脸,“我就是觉得……”
“把棉被放回去。”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瑾琨打断,他声音不大震慑力却十足,不容她抗拒。
程笙定定的与他对视着两眼,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很不争气的把棉被放回柜了里。
陆瑾琨在心里叹了口气,系紧睡袍腰带,转身出了卧室。
程笙手捂在胸口,轻吁了口气。
之前她跟他较量过,知道跟这男人硬来是行不通的。心想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非分床不可,一起睡她还能睡的更好。
书房里。
陆瑾琨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无垠的夜空,眉头微蹙,手里夹着烟,时不时的抬手抽一口。
他一直没碰程笙,是因为他不想强迫她,想给她一些时间来适应他的存在。刚结婚那会她那么绝望,不管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都不可能接受他,如果那时他就要了她,那跟要一具死尸没什么区别,而他想要的是她的身心而不是她的肉|体,所以他一直忍着没碰她,还任她误以为他娶她是跟程刚做了什么利益交易,可现在看来,他的好意已完全被她曲解了。
靠在窗边,他缓缓的吐出烟雾,心想,半年了……他要是再不碰,她有可能还会以为他是个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