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我要继承人的身份。”
崔家家大业大,嫡系有四房,而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龙子凤孙,只能有一位。
曾经崔董事长作为长房嫡子,是距离那位子最近的人,可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被一怒之下的老爷子剥夺竞争资格,崔誉不甘心,遂将主意打到亲生女儿头上。
崔溯直挺挺站着,面容冷静,说出去的每个字裹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笃定从容:“我会争夺崔家继承人的位子,该是我的,跑不了。您不用费尽心思逼我做选择,省得良心丧尽夜里被恶鬼缠身。”
身为父亲,被女儿诅咒挑衅崔誉是愤怒的。身为野心家,他满意她此刻露出的锋芒:“崔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人心比鬼要可怕。”
“何需说呢?您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
崔溯红唇勾出嘲讽冷笑:“婚后出轨,逼死最爱你的女人,还要在她忌日当天为满足功利心逼迫亲生女儿嫁给五十多岁的‘成功人士’,爸爸,谢谢您教会了我何为人心险恶。”
她倒退两步,郑重地朝生身父亲鞠躬行礼,姿态虔诚,宛如送丧。
“很好。对待亲生父亲都能口出恶言,那么对付几个不成器的叔伯兄弟应该没问题吧?要么嫁人,要么把话语权攥在掌心,让所有人都听你的话,崔溯,这是你的命。”
“所有人都听我话,您也会听吗?”
崔誉怔住,寒气从脚底板漫上来,倏尔笑开:“真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
“呵,那真是我的不幸。”
离开书房回到卧室,拿起摆放在床头柜的相册,崔溯慢慢红了眼眶。
男俊女美,照片上妖娆明艳的女人抱着三岁孩子,眼里充满对余生的憧憬。
然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终究负了她,害了她。
今天不止是女人忌日,还是崔溯十八岁生辰。
没有人记得。
压下满腹酸涩,她用了三分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打开社交账号,目光定格在知心大姐姐的头像,她弯了弯眉,冰山消融。
敲下一行字,问:姐姐在做什么?
房间寂静。
泉水叮咚的提示音响起,湛榆从旖旎繁华的美梦醒来。
雨巷丁香般的女孩,清凌凌的眼睛,被雨水打湿的玲珑体态,嗓音动听,带她进入波澜起伏的成人世界。
十八年来第一次和欲望接轨,湛榆深觉不可思议——勾起她念想的,竟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姐姐在做什么?
屏幕亮着。
点开消息,她唇边噙了笑。
心灵寂寞急需宣泄的网络时代,人这一辈子会有许多网友,缘分来去,潇潇洒洒,活在当下。
‘溯游’是湛榆保持关系最长的网友。
从十三岁,到十八岁,认识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聆听陪伴,溯游从轻微抑郁里走出来。
她信任她,调侃她,称湛榆为知心大姐姐,视她为十八年来距离心尖最近的存在。
湛榆手指灵活地做出回复:午睡来着,做了个梦。
崔溯浅笑,躺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侧卧姿势,问:什么梦呀。
—春梦。
春梦啊……她笑意凝滞,握着手机陷入沉思:和谁呢?
两人一时谁也没吱声。
湛榆以为过分直白吓到了她,下床倒了杯水,端着骨瓷杯站在窗前。
春光明媚,杨柳依依,风徐徐缓缓和梦境永无停歇的斜风细雨大相径庭。
闭上眼,脑海浮现雨巷少女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她好笑地扬了扬唇,温柔从骨子浸透出来,是水墨丹青难以描绘的雅。
—大姐姐,明天,我就要去新学校了。
—嗯,加油。
盯着屏幕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崔溯失落地拧了眉,她本想说,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可今天的大姐姐似乎心不在焉。
—姐姐在想什么呢?
梦境忽来,年轻身体本能的欲望如潮水蔓延,春意盎然,对于一向从容的湛榆而言,这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她笑:想恋爱了。
恋爱……
崔溯凝在眼尾的温情一寸寸散去,指尖微冷。
想到生母为情所苦的一生,想到崔誉道貌岸然的丑陋嘴脸,想到暖心大姐姐五年如一日的嘘寒问暖,她鼻子泛酸,喉咙发痒,轻轻咳了出来。
不顾后果的放纵使身体隐隐有了感冒征兆,她快速回复,语气是五年以来不曾有过的凌厉。
—和忘恩负义令人作呕的臭男人吗?
想象着这句话应该配合的表情,湛榆好脾气地选择了迁就,落地窗前,她伸出手拨弄盆景翠绿枝叶,温温软软地粲然一笑。
—不呀,和腰细腿长的小姐姐。
—姐姐……喜欢女孩子?
—嗯,反正不喜欢忘恩负义令人作呕的臭男人。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少女不可抑制地红了脸,没想到大姐姐那样温柔的人也会来打趣她。
等了五分钟,对面一直没消息过来,不知在忙还是被震惊到。湛榆慵慵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提示音蓦地响起。
—腰围58cm,腿长106cm,姐姐觉得可以吗?
—姐姐,我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