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父子之争,以陛下纳顾家长女顾敛为妃作为开端,又以洵太子迎娶霁尘雪告一段落。
在这场不动硝烟的角逐中,萧洵失去了他作为储君清风朗月的君子之名,鸾云宫醉酒强吻世家女,成为他矜持自守有数的十七年里最污黑的一笔。
太子退了一步,作为忌惮儿子也疼爱儿子的皇帝陛下,以一道赐婚圣旨成全了嫡长子的妥协,平白又刻意的将世家为首的霁家牵连进来。
婚期定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
眼下正值秋天,为力求画面真实感,拍摄现场选择用雪花机和雪花油进行人工造雪,利用超高压产生的强力气流,将雪花油变成漫天飞舞的雪花,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如果真要说出不足,大概是机子启动时噪音大,后期还得重新配音。
不过这不是问题。
天上飞雪的问题解决了,关于地上横铺的雪,有赖于科技发达剧组不差钱,明导选择了人工搬运真雪。
朱雀长街,白雪皑皑。古朴恢宏的霁府,张灯结彩,喜事临门。全长安城才名最盛美貌最为出众的女子出嫁,且是嫁入东宫,这等热闹实不多见。
闺房,梳妆台前,崔溯沉静地望向铜镜里的自己,明艳无双,惊若天人。
她笑了笑,笑容极轻极淡,晃了满屋子人的眼。
哪怕在戏里,她终于要嫁给姐姐了。打心眼里来说,崔溯并未将这一切当做戏。在她看来,她只是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场景,提前享受和姐姐成亲的感觉。
“美吗?”她问。
为她梳头的是已嫁为人妇的长公主,长公主连声赞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新娘子!”
霁尘雪眸光清淡,压下即将出嫁的忐忑和期待,她最后望了眼铜镜,似是不舍,似是出于对发饰妆容的在意,尔后由着婢女小心将她从座位搀扶起。
双臂伸平,青丝铺散,一袭雪白里衣裹着单薄娇躯,好在地龙烧得旺,她并不觉冷,红唇微掀:“为我更衣吧。”
头戴凤冠,身披火红色的绣金嫁衣,胸前凤凰展翅仰天而望,说不出的威仪睥睨。穿在她身,倒真合了那句量身定做。
婚礼,即为昏礼。黄昏时分雪势缠绵不
绝,皇家迎亲仪仗渐近,整座长安城的百姓翘首静待这场盛世联姻。
千人仪仗队,高头骏马上,洵太子眉目温柔俊朗,一身玄金喜服,雪花飘落在他双肩,不知惹来多少女儿家芳心暗动。
世家重礼,嫁娶乃庄严事,礼仪更是繁琐,一步都不能出错。
倒像是为了在世人面前表明今日之萧洵已非昨日之萧洵,太子一不做二不休,踩着登云靴径直入府门,愣是将新娘子从闺房背出来。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抢婚。
气得霁相一个没绷住,险些沉了脸。
家中妹妹出嫁理应由长兄背出门,差事被抢了,霁长公子面色不悦:“大婚之日,太子这是作何?”
“不作何,孤想早点迎娶阿雪进门罢了。”
终究是皇家喜事,太子执意如此,谁也拦不住,总不能人还没嫁入东宫,霁家先和太子翻了脸。
霁相疼爱女儿,还指望她能得到太子倾心相待,硬着头皮许了此事,送出门前,他已不是为国为民心忧社稷的世家之主,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父亲。
不管太子为何性情大变,这人霁相到底是赏识的。曾经的萧洵是当仁不让的佳公子,是霁相理想中的储君。
眼下少年郎背着他最疼爱的女儿,霁鹤涟眼角微湿,言辞恳切:“我霁家最优秀的女儿交给殿下,还望殿下好生相待。”
霁鹤涟其人最重风骨,如今肯为了女儿折腰相求,慈父之心引人动容,萧洵眉间故意流露的骄纵之色微微收敛,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他不经意晃神,愧不敢言。
却不能不言。
“孤记住了。”他沉声道:“孤这一世,唯有这一个太子妃,生同衾,白首不离。”
君子一诺胜于千金,霁相不得不选择再信他一次。哪怕少年性情变得比疾风还要快、十七岁的年纪藏着多少高深的心机谋略,话说出口,由不得他不信。
他这个女儿,向来自负,此番动.情,说不出是福是祸。不敢多想,收拾好心情送嫁。
男婚女嫁,在太子的强势霸道下,霁尘雪名正言顺地被他背在背上,从闺房走到大门需要走半刻钟的路,穿过几道门,通过长长的走廊。
风雪里裹着梅林传来的凛冽清香,她趴
在萧洵不算宽厚的后背,感受着来自这人身上的体温,借着红盖头遮掩,那张貌若天仙的脸绽放出浅浅的笑。
难得的,笑得很暖,平生不多见的温柔。
年少时很偶然的一次,她曾于山中见过清俊洒脱的殿下,殿下抚琴而歌,广袖长衫,模样是一顶一的好。
她看得入迷,以至于十三岁的少年突发奇想褪了外衣跳入水中冲凉,水花溅开,她差点失声喊出来,唯恐平缓的水流带走人间罕见的一抹颜色。
不错眼盯着,屏住呼吸,然后看到了殿下被清水漫过显出轮廓的腰身。
真细。
打湿的里衣贴在后背,少年即兴作诗,才情比天高,然而最吸引她的,却是衣衫褪去,露出来的单薄脊背。
真白。
非礼勿视,霁尘雪偏偏由着性子看了他许久。
直到少年从水里转过身来欲解腰间裤带,她脸一热,闭了眼,倒退半步,不小心踩断脚下枯枝,惊了水中人。
“——谁!”
清清朗朗稍显稚嫩的呵斥声。
没人喜欢被偷窥的感觉,尤其是这般俊秀纯情的少年郎。无端被看了身子,想必那张俏脸也会有一瞬间的羞红。
她很快恢复镇定,借着郁郁葱葱的枝叶,脱口而出:“你别过来。”
少年犹自羞愤,听到如此清冽的女声却是一愣,他问:“为什么要偷看?”
霁尘雪不好意思说被美色迷了眼,彼时她也是十三岁,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尚保留了三分少年人爱玩的天性。
她扬了扬唇:“总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是我先来的。”
那时的萧洵还未受过情伤,还未被权势催折心性,还是再正经不过的好少年。
他抿了抿唇,发现这事根本没法说理,好言相劝:“你不要再看了,姑娘,男女有别,你再看下去我只能娶你了。”
霁尘雪被他逗笑:“你这人好呆。”
明明是被她欺负了,还愿意委婉地给她递出台阶。纯良温善,心如琉璃,干净的让人无端生了怜惜。
“姑娘看来不想嫁我,既如此,便退开吧。姑娘知我,我不知姑娘,如此,也不算毁了姑娘清誉。”
“我平白看了你,你不怪我吗?”
少年郎压下憋屈,好脾气地弯了弯眉:
“姑娘再说下去,我就忍不住要怪罪了。”
不能把老实人欺得太狠,霁尘雪松了口气,辗转离去。
再见,却是在顾家中秋举办的赏花宴上。
她无意撞见这人,从细枝末节里窥见了他对顾家长女隐隐约约不曾说破的情,始知他已有倾慕之人。
黯然失落,烦恼自此而起。
既这般,不如不见。
她提前离场,没忽略旁人嘴里喊出来的‘殿下’二字。
殿下。是哪位殿下?皇室中人有何人有此姿容气度?